第521章替罪羔羊
夏夜天空有无数星星,在黑暗中安静地闪烁。夜风吹来,围墙内外的树叶发出哗哗的声音。
侯大利拿出一支烟,在黑暗中不紧不慢地抽,默默地思索。
等到这支烟抽完,他对张小舒道:“我问一个医学问题,精子离开人体后,还有活性吗?能不能检测出来精子射出来的时间?”
尽管张小舒是医学生,被心爱的人骤然问起这个问题仍然脸红。但脸红归脸红,她还是以科学的态度认真回答道:“这得看外部环境,比如现在的温度,精子也就存活几个小时。在女性阴道内的存活时间至少十个小时,在子宫、输卵管能存活两三天。你的意思是通过检查精液活性来判断作案时间?这个难度相当高,情况复杂,估计难以分析出来。而且分析出来也没有用,只要精液是周涛的,不管活性如何,也是周涛的。”
侯大利沉吟道:“从那天的实际情况来看,如果周涛真不是凶手,陈菲菲身体里的精液又是周涛的,那就意味着精液有可能来自院内。我怀疑有人捡走了周涛用过的避孕套。”
“你的意思是周涛将带有精液的套子扔到垃圾桶,被人捡走了。真凶将捡来的避孕套里的精液抹到了陈菲菲的身体里,制造了周涛百口难辨的困境。甚至是捡到擦身体的卫生纸,也可能达到同样的目的。从棉棒中带出来的精液量来看,不应该是擦身体的卫生纸,最有可能来自避孕套。”
张小舒每次和侯大利讨论案子,总会有“心有灵犀一点通”之感,在钱刚案时非常明显,两人互相启发创造性地提出了“一枪两孔”的思路。这一次,两人在刑警老楼讨论周涛强奸案,又开始了互相启发的模式。侯大利强在受过完善的刑侦学训练和丰富的实践经验,张小舒胜在受过完善的临床医学训练,又有着女性敏锐的直觉。
侯大利进入工作状态,完全忘记了眼前是一个未婚女青年,兴奋地道:“完全有这种可能性。你给朱朱打个电话,询问7月18日那天晚上,她和周涛作爱时是否使用避孕套,避孕套是如何处理的?”
张小舒还是红了脸,道:“这样问起来很唐突,不礼貌。”
侯大利道:“这是为了查清真相,只有查清真相才能救周涛。”
张小舒在心里暗骂侯大利是只知道工作的工作狂,一点不了解女人的心思。腹诽归腹诽,她还是拨通了朱朱的电话。
电话拨出以后,响了很久,朱朱才接通了电话,道:“小舒姐,有事吗?”
张小舒道:“我有一件事情要问你,事涉隐私,但是与周涛的案子密切相关,你一定要讲实话。”
周涛出事以后,朱朱已经离开了江州,原本不想再与周涛以及这边的人有任何联系,翻篇后开始过新生活。可是想要翻篇并不容易,重新过生活会遇到相当多的困难。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道:“你问吧。”
张小舒道:“7月18日当晚,你和周涛作爱了吗?”
朱朱愣了愣,道:“做了。”
张小舒道:“用什么方式避孕的?”
朱朱道:“这很重要吗?”
张小舒道:“很重要。”
朱朱道:“周涛用了避孕套。”
张小舒道:“避孕套是如何处理的?”
“周涛习惯把避孕套前面打个结,然后用餐巾纸包上,扔到四楼的垃圾桶里。我说过他很多次,让他直接扔到底楼大垃圾桶。周涛这人是个懒虫,只要我稍不注意,就偷懒扔到四楼走道上的垃圾桶里。侯大利比较勤快,十次有七八次都是他把垃圾提到底楼。我偶尔也提,周涛从来没有提过。”
朱朱说到这时,往日的甜蜜悄无声息地涌上了心头。
这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细节。如果周涛不是凶手,精液极有可能来自大垃圾桶。
侯大利站在院外大垃圾桶前,道:“要拿到周涛的避孕套和扔掉的烟头,最方便的就是清洁工。我要提出另一个问题,清洁工怎么知道避孕套和烟头就是周涛的?”
张小舒忍不住“啊”了一声,用手指着侯大利,道:“李明在侦办周涛案时,也提出过有人陷害周涛的思路,只是想不出陷害周涛的动机。现在看来,精液和烟头,用来陷害的人极有可能不是周涛,而是你。周涛碰巧就成为了替罪羔羊。”
夜色中,侯大利脸如寒冰,声音低沉地道:“我在健身房门口抽了烟,还将垃圾袋扔进底楼垃圾桶。你说得对,周涛极有可能是替罪羔羊,替我受罪。刚才我的直觉没有错,应该有一双眼睛盯着我们这个院子。他们在垃圾桶里获取了精液,应该是欣喜若狂,如获至宝。然后打电话把陈菲菲约了出来,嫁祸于我们。这个人知道我认识陈菲菲,他本人也认识陈菲菲。”
夜风袭来,围墙周边的树叶发出哗哗的响声。这是夏夜中非常寻常的一幕。冷风吹过,张小舒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人心之险恶,世事之难料,局外人难以想象。
第522章等到打开心扉
夜风吹来,张小舒缩了缩脖子,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周涛真作了案,我们的推论就没有实际意义。反之,我们就能从推论中找到某项证据。”
侯大利道:“如果周涛是被诬陷的,那么,作为策划者肯定会让搜集垃圾的清洁工消失。同时,楼上的偷窥者或者安装的监控设备也得消失。明天早上,一切就会水落石出。”
张小舒道:“听语气,你很有信心。”
侯大利道:“这个信心是建立在对周涛以及朱朱现实情况的了解之上。如果没有这份了解和身在现场,也没有这个信心。”
两人站在院子垃圾桶边交谈,分析“周涛强奸案”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
昏暗的灯光洒落在两人肩上,在地上留下两个小小的黑影。黑影时而交错,时而分开。
吴雪从寝室出来,准备到五楼卫生间。
刑警老楼是老式建筑,每一层有一个共用卫生间。四楼经过改造,也只有两个房间才勉强增加了卫生间。五楼是临时维修,专供专案二组使用,房间里就没有新增卫生间。
与家里的卫生间相比,老楼卫生间相当于半开放空间。灯光处有无数小昆虫在孤独地飞旋,夜风也能通畅地出入。
走出卫生间,吴雪无意中朝院子望了一眼,见到一男一女站在一起。
她在走道的阴暗处看清了这两人是谁之后,回到房间,给张小天发了一个信息:“晚12点14分,侯大利和张小舒在院子里单独聊天。”
张小天是夜猫子,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短信,并迅速回了电话,道:“你们到江州去了?”
吴雪这时已经回到屋里,道:“过来办案,住在刑警老楼。小舒确实在暗恋侯大利,整个晚上,眼睛都在追着侯大利,充满关切,还有些幽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张小天道:“小舒小时候原本有一个幸福的家,谁知妈妈出事了,这事对她打击很大。家庭的不幸,让她对感情特别执着,希望这一次有好运。”
吴雪道:“大利似乎回应得不太热烈。”
“大利同样是命运多舛,初恋女友遇害,未婚妻牺牲。他暂时关闭了自己的心扉,但是迟早会打开。他的人品很可靠,等到打开心扉的时候,会是小舒的良伴。可惜啊,是我妹妹看上了侯大利,否则,我都想要争一争。现在,只能让给妹妹。”张小天说起小舒之时还有几分伤感,说到最后,爽快地笑了起来。
吴雪道:“你能够把侯大利让给妹妹,说明你对他只是有好感,而不是爱,否则,怎么能让。”
张小天笑道:“那是。”
打完电话,吴雪轻手轻脚地来到走道上。
院内,侯大利和张小舒站在树下,仰着头,观察围墙外高大的树木。
早上六点过半,侯大利起床,来到走道上。他正在伸懒腰时,张小舒从房间出来。
张小舒看见侯大利已经在外面,赶紧揉掉眼角的眼屎,走了过去,道:“清洁工来了没有?”
侯大利看了看时间,道:“按照往常的时间,应该还有二十来分钟。”
张小舒赶紧回去洗漱,然后陪着侯大利站在走道上。
接近七点的时候,一名清洁工拿钥匙打开大铁门的小门,进入院内。他把大垃圾桶的黑色大袋子提出来,又换上新的大袋子。随后,清洁工提着黑色大袋子,离开了刑警老院。离开时,他没有忘记重新锁门。
张小舒道:“以前太大意了,给了清洁工一把钥匙。”
侯大利道:“如果不给钥匙,必须有人每天在七点前起床开门。老楼人少,没有必要专门请一个门卫。这个清洁工和以前的不一样,以前的那个白白胖胖的,这个是精瘦,又黑。”
两人下楼后,沿着刑警老楼围墙转圈。围墙边树木最多的一段摆着两个垃圾桶,用来收周边开放式楼房的垃圾。围墙上拉了一条电线,安装了电灯,照亮了这处垃圾桶。
侯大利站在垃极桶边,观察电灯。
电灯上方有一个密封的铁盒子,铁盒子还上着锁。侯大利搬来一张放在外面的旧椅子,站上去,正好够得着铁盒子。他轻松地捅开铁锁,打开铁盒子,里面装的是插线板。
跳下旧椅子,他沿着粗大的香樟树往上爬,停在一处横枝处,用相机拍下树干上的旧痕迹。
一个散步的老人经过,站在树下,神情不善地道:“你们是谁,要干啥子?”
张小舒镇静地指了指铁盒子,道:“你们这是乱拉电线,引起火灾怎么办?”
老年人打量来人,见对方理直气壮,以为是街道干部,道:“啥子乱拉电线,这是环卫所拉的,以前这里没有电灯,黑灯瞎火的,大家都乱扔垃圾。环卫所老朱做好事,给这里拉了一根线。你们街道硬是“正事不做,豆腐放醋”。”
听到“环卫所老朱”几个字,张小舒内心一阵狂跳,道:“这是环卫所拉的电线?”
老人道:“环卫所和路灯所都是市政在管理,拉根线,为老百姓解决实际困难,不行吗?”
侯大利跳下树,拍了拍手上的灰,说了几句要注意用电安全的话,便和张小舒一起绕着围墙,走回刑警老楼。
第523章处心积虑地陷害
“如果我们没有猜错的话,有人在树枝上放了监控器,专门对着我们的院子。你看我拍的照片,是拆除安装后留下的痕迹。有人在处心积虑地对付院中的人。我感觉周涛是替我受过,他们针对的应该是我。”
“谁要针对你?”
“不清楚。我要和陈支联系,调查拉电线的环卫所老朱。如果老朱就是在老楼院内收拾垃圾的那个人,其嫌疑就要大增。刑警老楼安装监控的时候,犯了灯下黑的毛病,只有大门和楼梯安了监控,而且没有一个镜头对准院子,这是最遗憾的事。”
张小舒望着侯大利,两眼闪着小星星。
昨夜侯大利提出推断时,她半信半疑,谁知今天早上经过检查,昨天的推断一项一项都成了现实。
支队长陈阳在早上七点半接到侯大利电话。这一段时间他的睡眠不太好,每天晚上在床上翻滚着烙饼子,到了早上六点才有睡意。接到电话时他很冒火,看到电话上侯大利的名字,这才压住火。得知“周涛案”有新思路,他立刻来了精神,翻身下床,穿着裤衩,分别给滕鹏飞和二组组长苗伟打电话,让他们立刻赶到刑警老楼。
苗伟正在吃早餐,道:“陈支,啥子事,这么急,莫非专案二组又有新突破?不会吧,他们才来!”
陈阳道:“别啰嗦,赶紧去,去了就知道了。”
苗伟刚结束与支队长的通话,又接到滕麻子的电话。
滕麻子在电话里不停打哈欠,道:“陈支让我们到老楼。我昨天陪姜青贤喝了酒,头还昏着,你顺路来接我。”
几分钟后,正在打哈欠的滕鹏飞坐进苗伟的车里。
苗伟抱怨道:“神探又有什么新发现?到底是哪件案子,火烧屁股一般。”
滕鹏飞用力揉脸上的麻子,想让自己清醒些,道:“陈支说,神探提出了一个新思路,周涛有可能是被人陷害的,但是需要查证。陈支要到局里开会,让我们两个过来处理。”
听说与周涛有关,苗伟所有的抱怨顿时烟消云散,道:“神探如果能把周涛这个案子搞明白,那我就真服了他,绝对献上我的膝盖。”
滕鹏飞淡淡地说了一句:“一切皆有可能。”
滕鹏飞和苗伟来到刑警老楼时,王华也刚刚到达。
王华调出刑警老楼的监控,找到了7月19日早上的视频,遗憾的是监控的重点范围是大门和楼道,院子成为大盲区。在视频中,能见到清洁工老朱拿着一个黑色垃圾袋走进院子,又提着装满垃圾的垃圾袋走出院子。再然后,朱朱和周涛先后离开老楼。
滕鹏飞望着监控画面,道:“你觉得清洁工有问题?”
侯大利指着胀鼓鼓的垃圾袋道:“垃圾袋里有周涛用过的避孕套,里面有其精液,这一点与朱朱证实过。说不定清洁工还特意找出烟头,烟头上有周涛的DNA。”
“说清楚一些。”滕鹏飞脑子急转,用力揉搓脸上的麻子。
昨夜与张小舒谈过之后,侯大利又深入清理了“周涛案”的所有疑点。经过一夜思考,此时在诸人面前谈起推理过程,显得特别简单:“如果周涛是被人陷害,陷害者要拿到周涛的精液,唯一的途径就是从垃圾桶里捡避孕套。每天到老楼收垃圾的人是环卫所相对固定的工人,建议调查此人。”
滕鹏飞道:“为什么有人要处心积虑地陷害周涛,目的是什么?”
侯大利道:“我怀疑围墙外的大树上安装了监控器,对准院子,这样就能掌握我们的行踪。而且,我怀疑目标并非周涛,而是我。”
滕鹏飞双眉紧锁,道:“有谁要针对你?动机是什么?”
侯大利道:“我不知道。”
他说这句话时,想起局长关鹏曾经说过的话:“这些年,江州不少企业家的家人都出过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这值得我们关注。你到了省厅以后,希望能从更高的角度来关注这个问题。”
这是他即将调至省厅时,关鹏很郑重向他提起的事。
侯大利是侦查员,也是侯国龙的儿子,符合关鹏所说的范围。在案子未破前,这些人到底想要对付谁,还只能是猜测,不能成为定论。但是,侯大利似乎隐隐抓到了某些人的尾巴。
第524章就是欺负你性子软
滕鹏飞听完详细介绍以后,站在垃圾桶前,抬头望向树枝。此时他想起了关鹏局长和他当面说的情况,确定真有一股势力在江州地面上兴风作浪。而且,他同意侯大利的判断,此次周涛多半是被误伤,侯大利才是真正的目标。
侯大利调出手机拍摄的照片,指出树枝上的痕迹极有可能就是安装小型监控器时留下的。
看罢照片,滕鹏飞作出决断,道:“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先从清洁工查起,暗自检查围墙周边。这事还是由苗伟来办。苗伟派得力的侦查员去调查,尽量不要惊动其他人,要神不知鬼不觉。”
苗伟道:“我让朱永华和张世刚查这事,这两人都来自江阳区,人熟地熟,好办事。”
滕鹏飞再次交待道:“注意不要声张,内紧外松。”
侯大利见滕鹏飞如此小心,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心道:“莫非滕麻子知道一些内情。我离开江州,关局多半会把暗查那伙人的任务交给他。他应该知道一些内情,所以才会如此安排。”
专案二组秦东江、江克扬等人起床,到常去的餐厅吃完饭后,看到江州警方和侯大利等人聚在小会议室,且没有招呼他们,便明白肯定另外有事。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侦查员,懂得工作纪律,没有过来看热闹。
他们在五楼小会议室喝茶,聊家暴案。
过了一会儿,侯大利来到五楼会议室,道:“大家可以看看卷宗,讨论案件。今天,江州刑警支队的人就会找到万秀的爱人,如果万秀真有家暴历史,案件侦破就会朝着我们预料方向推进。”
江克扬熟悉江州侦查员的情况,对专案二组的同志解释道:“案子是交给重案大队三组,他们都是经验丰富、身经百战的侦查员,今天肯定能够把情况摸起来。我们得研究情况摸起来以后的工作。”
秦东江喝着茶水,道:“杨梅、景红和曾昭敏,三人都有较好的职业,好面子、自尊心强,被家暴以后,不敢声张。万秀的妻子或者情人如果符合以上特征,黄玲玲作案的可能性就极大。但是要找到黄玲玲作案的证据不是件容易事。”
在侦办大案要案时,迟迟无法破案会出现三种情况:
第一种是始终不知道凶手是谁,比如以前的丁丽案、白玉梅案和杨帆案;
第二种是知道是谁,但是抓不到人,比如逃跑的黄大森;
第三种是知道谁是凶手,但是没有足够的证据锁死他。
湖州系列案侦办到现在,如果未能破案,最有可能就是第三种情况。
“你们继续讨论案子,我还有事,等会儿回来。”
侯大利带着专案二组住进刑警老楼,与张小舒深入探讨后,“周涛案”居然“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想尽快验证昨晚的讨论结果,交待几句后,就下到三楼。
在专案二组讨论家暴案时,二组侦查员朱永华和张世刚接到任务,来到江阳区市政绿化管理局。在管理局局长的配合下,环卫所所长被叫到局办。环卫所所长又将管路段女组长叫了过来。
管路段的女组长骑着摩托车来到市政绿化管理局大楼,气喘吁吁地上楼,对所长抱怨道:“我才查完凌晨普扫,江州学院门口的清洁工是谁的关系户,他是大爷,我管不了。昨天凌晨普扫,他压根儿没出来。今天是接近七点才来的,学院门口早上六点就摆了游摊,现在又脏又乱。”
所长道:“我早就授权给你,每月报名单上来,该扣钱就扣钱,该开除就开除,一切按规章办事。每个月就你上报的罚款名单最少。慈不掌兵,那些工人就是欺负你性子软。”
女组长小声嘀咕道:“大家都辛苦,每个月都紧巴巴几张票子。再扣,人家一家该喝西北风去了。”
所长道:“废话就不说了,我问你个情况,刑警老楼那一段的垃圾桶是谁在收?”
第525章他绝对逃不掉
朱永华和张世刚都穿着便衣,坐在一边抽烟,就如到市政绿化管理局办事的小老板。
女组长没有任何怀疑,道:“是段三在收啊。”
所长道:“段三,以前不是收这一段的。段三之前是谁?”
女组长道:“是老朱,朱富贵,我们都叫他朱八戒,长得白白胖胖的,肥头大耳。你应该有印象。”
所长道:“嗯,有点印象,朱八戒只做了四个多月吧,这人就不是当清洁工的料,吃不了这个苦。”
女组长离开以后,环卫所清扫办公室主任拿来厚厚的招聘合同,很快就翻出朱八戒的那一份。合同上清楚地显示,老朱是2010年3月13日到环卫所应聘成了垃圾清理工,负责搜集各单位内部的垃圾。7月20日,老朱辞职,没有给出理由,就是说不想干了。在合同上附有朱八戒的身份证复印件。
朱永华和张世刚拿到身份证复印件后,经证实,身份证系假证,信息中显示的身份证主人的照片与朱八戒有几分相似,但绝对不是朱八戒。
合同上还有朱八戒的住址,朱永华看了一眼,道:“这家伙就租在刑警老楼旁边,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环卫所清扫办主任道:“我们划路段都是根据住址来确定,朱八戒收这一片的垃圾,肯定是住在附近的。”
在刑警老楼等待结果的滕鹏飞接到朱永华报告后,对侯大利道:“清洁工用的是假身份证,而且就住在老楼外面,就是围墙旁边老居民区的顶楼。”
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侯大利稳了稳心神,道:“通知房东马上过来,朱八戒很重要。”
房东接到电话,来到刑警老楼,看罢朱富贵的身份证复印件,道:“朱富贵是租了我的房子,就在今年四月份租的。这人交房租倒是爽快,也不找房东的麻烦。他原本说是要租一年,所以我才把租金降低。这些人啊,说话都没有准信。”
侯大利道:“朱富贵走后,你进过房间没有?”
房东道:“朱富贵虽然没有租到一年,但还算是好租客,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地面、灶台、卫生间也打扫得一尘不染。我进去转了一圈,只扣了一半押金。他提前退租就是毁约,我完全有理由扣全部押金,但看到室内这么干净,也就算了。我也是讲良心的人,不像有些人完全掉进钱眼里。”
听到房东描述,一直在旁边未说话的张小舒转过头,与侯大利对视一眼。调查到这一步,两人在昨夜推理中提到了要点居然一项一项都和现实对上了。到了此时,张小舒已经在内心深处确定周涛确实是被冤枉的。而做局人心思慎密,布局时极有耐心,数月前便潜入刑警老楼附近,天天出入刑警老楼,最后成功将周涛弄进看守所。
案件到了这一步,侦查员发现了朱富贵的诡异之处,但在抓到朱富贵之前,仍然难以证明周涛没有强奸陈菲菲。甚至,就算抓到了朱富贵,只要他不开口,周涛仍然难逃干系。
张小舒能想到这一层,侯大利自然也能想到。对他来说,追查朱富贵不仅仅是为了周涛,也是为了抓住另一条藏匿很深的尾巴。
李明继续询问房东时,滕鹏飞和侯大利来到另一间屋。
滕鹏飞道:“一个垃圾收集工,租了一个三室一厅的房子,从常理来判断,这个房间太奢侈了,你的判断很有道理。朱富贵在顶楼生活了四个多月,虽然搬走了,但房间里肯定还留有生物检材和生活痕迹,让小林和张晨一寸一寸找。只要能够找到生物检材和指纹,事情就好办了。”
侯大利道:“朱富贵把房子租在这边,就是处心积虑地靠近老楼。幕后策划者应该有反侦查经验,希望他百密一疏,打扫过的房间能留有破绽。”
滕鹏飞道:“朱富贵是假名,但是头像是真的,这是朱富贵留下来的巨大破绽。这人自以为聪明,实际上做得多错得多。朱富贵能混进环卫所,说明了解环卫所的工作状况。他通过什么方式进入环卫所,是一个值得我们深查的线索。除此之外,他还可能在出租房里留有生物检材、指纹和足迹。法网恢恢,他绝对逃不掉。”
第526章令人沮丧的结果
勘察室小林先是检查了围墙处的铁盒子以及树上的痕迹,再来到朱富贵租的房屋。
朱富贵的房间是重点勘察地,除了勘察室人员以及有勘察证的侯大利和滕鹏飞,其他人都没有进入房间。
朱富贵所住房屋是顶楼,侦查员进入房间,便有好奇的邻居来围观,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二组侦查员早有准备,趁势展开调查。
为了避免掉头发等行为污染有可能出现的生物检材,侯大利戴上了口罩等防护设备,轻手轻脚地踩着铺好的脚踏板进入房间。
DNA室张晨主要寻找生物检材,勘察室小林则重点寻找指纹等其他痕迹。
侯大利环顾房间,房间的细节脱离了物质的束缚,纷纷飞入其脑中,开始在脑中重构朱富贵所租房间的细节。
一条踏板直达窗口,这是小林特意为侯大利和滕鹏飞铺设的勘察通道。侯大利走到窗口,微微蹲下身体,俯瞰刑警老楼。
围墙外围种有一排枝繁叶茂的香樟树,挡住了部分视线,不能看见院子的全貌,但是能清楚地看到二楼以上的房间。
窗台上有好几个放置水杯的茶褐色痕迹,以及一些烟灰摁过的黑黄颜色。
朱富贵离开此屋有十来天了,准确来说,周涛出事后,他就离开了出租房。在这期间,江州下过三场大雨,吹过大风,窗台上的有效痕迹都消失了。
“滕支,这是一个不错的观察点,朱富贵在这段时间,经常坐在窗口,喝茶,抽烟,观察专案组的动向。”侯大利直起腰,把位置让给了滕鹏飞。
滕鹏飞站在窗口望了一阵,道:“围墙边树枝上真有可能装了监控器,是对这个窗口观察缺陷的补充。为了隐蔽,这个监控器应该是小型的,监控效果不会太好。让小林试着安装一台监控器,看看从树枝的角度能拍摄到什么。”
侯大利再次重申了自己的观点:“从树枝角度来看,监控器应该能履盖院子,但是不能监控到二楼。当天是我提着垃圾袋倒垃圾,朱富贵背后的人极有可能认为精液是我留下的。”
滕鹏飞若有所思地望着刑警老楼,道:“你要小心,包括你的那个小弟弟。千万不要大意,小心驶得万年船。”
勘察后,DNA室张晨给出一个令人沮丧的结果:房间清理得太干净,没有找到能用的生物检材。
滕鹏飞大声道:“小林,你那边有没有收获?”
小林道:“没有。”
侯大利道:“朱富贵在这边生活了几个月,不经意间多半会留下痕迹,特别是清扫时容易忽略的部位。”
十几分钟后,小林突然喊了一声:“衣柜顶有一个木衣架,上面显出八枚指纹,是男人的指纹,从纹理来看,应是中老年人。”
第527章总结非常精辟
找到八枚指纹是这次现场勘查最重要的收获。
勘查室主任小林拿到指纹后,急忙回刑警新楼,准备到指纹库比对。
勘查室小杨找了一款小型监控器,安装在围墙边的树枝上。树枝上树叶很多,又要隐形,监控器的角度就很有限,监控范围受到极大限制,只能覆盖院落的一部分。如果监控范围要覆盖一楼,则墙边垃圾桶就无法顾及。如果要覆盖墙边垃圾桶,则只能拍到一楼健身房的一部分。从监控视频来看,站在健身房的人,只有大腿以下才能出现在视频中。
张小舒7月18日晚住在刑警老楼,凡是涉及周涛的事情,均参加调查。
侯大利看完临时安装的监控视频以后,对张小舒道:“那天晚上,我站在门口,估计以前的监控器和这个监控器一样,就被拍到小腿的一段。由于镜头角度问题,从健身房进出以及上楼和下楼,两个监控器都没法拍到。我来到健身房门口前曾到院子里转了几圈,估计在那个时候被监控器拍到。随后,周涛从楼上下来,监控器应该没有看到。所以,他们认为站在门口抽烟的人是我,捡烟头就是为了获取我的DNA。朱富贵那天晚上也不一定恰好就在窗边,是事后通过监控器来分析和判断的。”
滕鹏飞接了一句:“监控画面并不是由朱富贵掌握的。朱富贵背后的人通过分析监控画面来操纵和指挥朱富贵。”
张小舒若有所思地道:“滕支的分析也有破绽,从监控画面中只能看到大利提下来垃圾,背后的人并不能预知垃圾袋里面有什么,更不会想到有精液。从逻辑上来说,应该是朱富贵发现了垃圾袋里的精液,然后报告给身后人,再由身后人决策。身后人回看监控视频后,制定了陷害之策。只不过,由于监控视频的信息缺失,周涛成为了替罪羊。”
滕鹏飞“嗯”了一声,道:“张小舒的分析有道理,朱富贵不只是提线木偶,而是主动参加,而且有相当大的主动性,了解背后人的意图,否则没有办法向背后人提供袋里有精液的信息。”
侯大利取过小本本,记下了这一个重要观点。
滕鹏飞夸道:“张小舒的分析能力不错,我在复盘钱刚案时就发现了这一点。”
张小舒道:“我如果不考法医,就会成为医生。医生和侦查员行为模式是一样的。医生是通过现象和信息,判断身体哪里有病,给出处方。侦查员同样是通过现象和信息,判断侦查方向,抓住真凶。医生是给个人治病,侦查员是给社会治病。”
滕鹏飞用力揉了揉脸上的麻子,道:“张小舒这个总结非常精辟。你的思维能力强,肯定会成为一名非常优秀的法医。但是,我再强调一点,周涛是替罪羊这个结论最后被证明还为时尚早,必须有真凭实据,否则过不了关。这个案子还得长线经营,一点点把证据做实。”
张小舒想起离开江州的朱朱,道:“我根本不能想象周涛在看守所承受的痛苦,朱朱同样深受打击,一个女孩的未婚夫成了强奸犯,这对她的人生会产生很大的影响。”
滕鹏飞叹道:“这就是人生,没有一帆风顺的事,还有太多遇料不到的风险。”
侯大利和张小舒都曾经受到过人生创伤,听到滕鹏飞的感叹,相顾之间,神情不由得黯淡下来。
第528章致命旋涡
“我觉得替罪羊的看法成立,到底是谁处心积虑要陷害大利?这件事情非常重要。”
张小舒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顺利地由医生转变成了法医,谁知经历了周涛案,让她再次经历了人世间存在的黑暗和阴险。表面平静的生活下暗流涌动,存在着看不见的致命旋涡。若是不小心卷入其中,不死也得脱成皮。
侯大利不太在众人面前深谈此事,道:“也许并不是针对我,现在只是怀疑,滕支的安排是妥当的。”
张小舒没来由感觉到一阵凉意,低声道:“你要注意安全。”
这是今天第二次被提醒要注意安全,侯大利微微点头,道:“背后的人不管想要对付谁,都是那种惯于耍阴谋诡计的,不敢或者说不愿意跟我们硬碰硬。”
滕鹏飞也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别大意。”
“我现在天天跟专案二组在一起,很少落单,危险很小。”
侯大利说到这里,又想起了关鹏所言。关鹏提起的事如一根刺,牢牢扎在他的心里,让他时时想起。
张小舒离开之后,侯大利准备和滕鹏飞谈碎尸案。
周涛案是刑警支队的案子,他介入到这个程度已经够了,没有必要也不应该深入介入。但是,碎尸案不同,碎尸案与湖州系列杀人案有关,他得深入介入,直到破案。
易思华端了茶进来,解释道:“滕支,不好意思,我到局里拿资料,才到办公室。”
滕鹏飞有意让气氛轻松下来,道:“你搞错了对象,应该先给省公安厅的同志说明情况。”
易思华笑道:“大利回刑警老楼,我还真没有把他当成省厅的领导。”
闲聊了几句,滕鹏飞道:“朱支和王华今天没来?我以前每次过来,他们都在办公室。”
易思华道:“今天早上,朱支给你打了电话,让我先到局里拿材料,然后守在办公室。朱支、王华和老姜局长一起出去了。”
滕鹏飞道:“老姜局长也跟着出去了?他老人家现在是一大把年纪了,好好当个顾问就行了,别跟着年轻人一起东跑西跑的。”
易思华在离开办公室时,笑道:“放心吧,老姜局长天天健身,最注重养生,危险的地方绝对不会去的。”
滕鹏飞喝了口浓茶,脸色慢慢严肃起来,道:“是谁花几个月时间监视刑警老楼,就为了把某个人送进监狱?这得有多大的仇恨才做得出这种事情。”
侯大利道:“这个人极有耐心,朱富贵离开后,这一段时间估计不会露面,会藏得很深。”
滕鹏飞半天没有说话,恶狠狠喝了一口茶,才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既然某个人有耐心布局,我们也得有耐心破局。这次你回来立了功,如果没有你,我们根本挖不出朱富贵。”
侯大利苦笑道:“我是局中人,这次回来与张小舒一起回忆7月18日当天发生事情的细节,这才有了被监控的推论。不是局中人没法掌握这些细节,也就不会想到避孕套里有精液。周涛本人出事后就被关进了看守所,他失去与外界的联系,缺少信息,也难以想到有人会在外面搞监控。”
滕鹏飞道:“查找朱富贵是细致活,还是交给苗伟来长线经营。前往岭西的两人应该与万秀老婆见了面,情况很快会传过来,我们还得把注意办转到碎尸案。”
侯大利点点头,道:“嗯,专案二组就在等调查结果。”
聊了没几句,滕鹏飞接到了电话,电话中人报告道:“我们以卫生局的名义调取了急诊室的病历,有一个病人是万秀的女朋友,据说是摔断了手。”
第529章兴奋又沮丧
周涛案有了进展以后,侯大利迅速将注意力调回湖州系列杀人案和碎尸案。
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炯炯地望着滕鹏飞。
滕鹏飞问了些具体情况后,放下手机,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道:“刚刚得到准确消息,急诊室有一个病人是万秀的女朋友程玥玥。程玥玥是烟草公司的财务人员,离异,带着一个7岁的女孩。据拿到的病历来看,程玥玥到急诊科的原因是在家里洗澡时摔断了手。”
侯大利道:“前往岭西的同志还没有见到万秀的妻子吗?”
“万秀妻子是在岭西茂云市下面的一个县里,朱永华和张世刚赶到她家时,她又坐车离开了。朱永华和张世刚都是得力的侦查员,不管有没有结果,应该很快会传回消息。”
滕鹏飞习惯性地用力揉了揉脸,认真回答道。
从职务上来说,滕鹏飞已经是副支队长了。但是,侯大利是专案二组组长,是省厅的人。他提出的问题就是工作上的问题,滕鹏飞必须配合。
侯大利翻了翻小笔记本,道:“万秀妻子和万秀离婚好几年了,而黄玲玲调到江州只有两年多时间。如果碎尸案与家暴有关,那么黄玲玲接触的只能是万秀的女朋友程玥玥。如果黄玲玲真是凶手,也与万秀前妻关系不大。万秀前妻最大的作用是证实他是否有家暴行为,重点调查对象要放在程玥玥身上。”
“碎尸案是否与湖州系列杀人案有关还不能确定,还需要进一步深挖,我已经安排三组李明继续调查走访。如果程玥玥确实是因家暴而导致手臂骨折,那么碎尸案和湖州系列杀人案就有串并案条件,再由专案二组统一指挥协调。反之,按照管辖权,那还得由江州刑警支队来侦办。”
滕鹏飞资历老,曾经是侯大利的直接领导。他说话很坦率,没有把该说的话藏着掖着。
“程玥玥被家暴的可能性很大,与湖州系列杀人案串并案的机率非常高,我认为专案二组宜提前介入。江克扬和吴雪与受害者家属接触得多,对系列杀人案的细节把握得很好,他们参加调查比较有利。” 侯大利说得很平和,平和中带有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
滕鹏飞曾经被抽调到省厅的专案组,对省厅专案组没有太多神秘感,但是也知道专案组在办案时的话语权。
当侯大利提出明确意见后,他微微皱眉,道:“江州刑警这边就由李明和张小舒参与调查。张小舒熟悉碎尸案,再加上曾是女医生,有优势。”
“好,我同意。”侯大利接受了滕鹏飞的提议。
江克扬和吴雪接受任务以后,很快与三组李明、法医张小舒在刑警新楼汇合。
江克扬本是重案大队一组探长,比重案大队三组组长职务要低一些。如今抽调到省厅专案二组,他在面前不知不觉生出了些许心理优势。
他与李明握手之后,笑道:“明哥,到小会议室,我先介绍案情,我们再商量调查方案。”
报复杀人案没有抓到犯罪嫌疑人,李明便处于心理黑暗期,大量掉头发。新接手碎尸案,原本想要翻盘,结果又卡在原地,迟迟找不到突破口,这让他的焦虑更为严重,头发快速掉落,在短时间便彻底变成了秃顶。
专案二组带来新线索,碎尸案有可能突破,这让他兴奋,也深感沮丧。
他叹了口气,道:“万秀是烂人,表面上有钱,其实借了满屁股的债,至少有两个债主放话要断他手脚。除了生意以外,万秀还脚踏几只船,和几个女人保持暧昧关系。他的关系复杂得很,还真不一定就是黄玲玲。”
江克扬正要介绍案情,瞧见往日意气风发的李明神情憔悴,情绪低落,关心地道:“明哥,你这段时间状态不太好啊。”
李明苦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这是被案子折磨成这样的。报复杀人案,定位了犯罪嫌疑人,结果此人逃之夭夭。碎尸案,陈支想让我翻身,哪知道案情复杂,侦查许久,线索捞出来不少,就是不能钉死。我现在怀疑我是否有能力带好三组。这个案子过了以后,我请求调出重案大队,找一个适合我的岗位。”
第530章同意这个调整
江克扬丢了一支烟给李明,安慰道:“刑警支队的几任领导,从老姜局长到朱支,再到宫局和陈支,每人都走过麦城,所以才有105专案组。你别对自己要求太高,否则容易焦虑。”
吴雪一直在观察李明,这时插话道:“李组长的精神太紧张了,久而久之,会变得焦虑、狂躁,产生情绪障碍。我们六支队接触了很多这方面的案例,有太多一线刑警在某个阶段面临巨大压力时会出现压抑等情绪,这很常见。如果有空,李组长可以到我们这边来做一个心理疏导。小天主任在这方面是高手,很有效。”
李明苦笑道:“我们三组估计一半人都有毛病,我这个组长脸面无光。以前觉得侯大利破案成功有侥幸成分,我仔细研究过‘二道拐黑骨案’,不服不行,他真是天才。我很清楚自己的情况,破不了案,啥心理疏导都没用。”
在刑警队伍里,侦查员出现心理问题是普遍现象。侦查人员职务活动中经常接触各种突发性事件,突发性事件会使侦查员处于应激状态,持续应激会使人心力衰竭,各种心理障碍便由此而生。另一方面,侦查人员的工作和生活是快节奏、紧节奏,甚至无节奏,还要随时被动地根据需要调节自己。这种不间断破坏生物规律的状况必然导致身体素质下降,因而产生厌倦、焦躁、缺乏信心等心理障碍。
李明作为基层指挥员,直接负责案件侦破工作,面临沉重的破案压力,更是雪上加霜,精神不振、抑郁,并不罕见。
江克扬是探长出身,很能理解李明面临的精神困境,道:“我们抛去杂念,集中精神破案,破了案,明哥请个假,休息几天,状态就恢复了。”
李明摆了摆手,道:“别管我了,讲案子。”
江克扬讲完湖州三起杀人案件经过后,道:“如果凶手是黄玲玲,从前面的经验来看,她并没有主动寻找杀人对象,而是在急诊室守株待兔。受害者的妻子有一个共同特征,有体面的工作,自尊心强,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被家暴。她们用一层坚硬的外壳,包裹着受伤的心灵和肉体。我们去调查时,既要注意保护其隐私,又不能太晦涩,得讲究方法。总之,要想尽一切办法让程玥玥把受到的苦倾述出来。大家有什么想法吗?”
李明摇了摇头,道:“我没有。”
张小舒在纸上写下许多关键字,通过关键字将湖州系列杀人案和江州碎石案联系起来,这时她发现了一些细节上的瑕疵,道:“发生在湖州的三个案子和发生在江州的案子略有不同。湖州的案子,尸体皆留在房间内。江州的案子,凶手将尸体碎尸,还煮了头颅,手法不同。凶手捅了死者一刀,肋骨上有刀痕,显得特别凶。”
江克扬道:“湖州三起杀人案,从现场勘查来看,件件都有不同特征。江州案件出现的新特征,符合犯罪升级的情况。核心关键是家暴和黄玲玲,这两个关键因素将四个案子串起来了。抓到这条线索,那就得探挖,不能放弃。”
张小舒思索片刻,道:“原计划是分成两组,由我和李组长为一组,接触程玥玥父母,老克和吴雪一组调查程玥玥。我建议由我和老克一组,直接去接触程玥玥。我是医生出身,更能判断程玥玥在描述自己受伤的过程时是否说了假话。”
江克扬道:“我同意这个调整。”
吴雪道:“我建议直接通知程玥玥到询问室,询问室会给她压力,另一方面如果程玥玥遭受过家暴,询问室和侦查员会给程玥玥安全感。你们也要讲明这一点,这非常重要。”
张小舒道:“我们要保护程玥玥的自尊心,尽量不进单位,打电话请程玥玥单独下来。”
“这几个建议都很好,还有没有其他想法?如果没有,那就出发,分头行动。” 江克扬这一年来一直跟随侯大利办案,对侯大利办案时集思广益的做法印象深刻。在做调查方案时,他自然而然采用了侯大利喜欢采用的方法。
在烟草公司大楼前,张小舒拨通了程玥玥的电话,用平和的声音自报身份,道明来意。
程玥玥正在办公室做报表,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后,汗水哗地就流了下来。话筒另一头没有说话声,只有急促的呼吸声。
张小舒温柔地道:“程玥玥,我们只是了解情况,你不用紧张。我们身份特殊,到公司谈话会对你有影响。希望你请假下来,我们在楼下等你。”
过了近一分钟,话筒才传来程玥玥颤抖而低哑的声音:“你们别上来,我马上就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