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现场勘察正式开始
李明没有回答房东的问题，沉着脸道：“今天我们找你来了解情况，别给其他人讲，明白吗？”
房东不停地点头，道：“我懂得规矩，出了这个门，把话烂在肚子里头。”
房东离开后，专案二组侯大利、戴志、张剑波，刑警支队李明、秦晓羽以及江州刑警支队勘查室小林、DNA室张晨、法医室张小舒等人乘坐一辆中巴车前往农资大楼。
在东城派出所钱刚的配合下，李明向正在看电视的黄玲玲和景军出示了《搜查证》。
景军翻来覆去地看《搜查证》，迟疑地问：“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就是一个小门面，里面不会藏毒品，也没有金银财宝。我不相信说几句阿里巴巴，门面就会出现一个山洞。”
他问话时，还故意耍了点小幽默。很快，他从对方的表情上发现自己的小幽默不合时宜，有些像傻瓜。
李明来到黄玲玲面前，道：“你是这家门面的租户吗？”
黄玲玲道：“我不是。”
李明道：“请出示你的身份证。”
黄玲玲从包里取出身份证。
李明核实以后，道：“黄玲玲，我是江州市刑警支队侦查员李明，这是我的警官证，现依法对你进行传唤，请在传唤证上签字，跟我们到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接受调查。”
黄玲玲微笑道：“为什么要传唤我？”
李明神情严肃，道：“你的行为涉嫌刑事犯罪，现依法对你传唤。”
“那就走吧。”
黄玲玲又道：“景军，我跟着警察走一趟。”
景军已经懵掉，看着黄玲玲要跟着警察走，回过神来，吼道：“你们做什么，怎么乱抓人？”
钱刚副所长上前拦住景军，声音严厉，道：“不许过来！你的行为已经涉嫌阻碍执行职务，立即停止，否则将依法对你采取强制措施。”
景军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场面，呆在现场。
黄玲玲回过头，嫣然一笑：“今天的鲫鱼汤很鲜，我到公安局去去就回来，晚上还要给你弄好吃的。”
侯大利仔细观察黄玲玲的一举一动。他脑中原本就有黄玲玲的各种资料，包括视频资料、调查笔录等，此时面对面观察黄玲玲，往日平面的形象顿时变得生动起来。
黄玲玲离开以后，社区居委会干部到达现场，现场勘察正式开始。
拍照和录相结束以后，现场勘察人员戴志、小林等人开始入场勘察。其他人皆退到院外等待。
此处偏僻，底楼只有两个卖农资的门面，楼上的住户也不多，且以老年人为主。群众只是在远处瞧，没有围过来。
侯大利来到河边，看着奔流不息的河水。眩晕又如约而至，且没有随着时间推移而减弱。他转过身，背对着河水。
张小舒跟在侯大利身后，观察河水，道：“尸块沿关节切断，非常整齐，但是胸肺等内脏没有找到，挖开下水道，也许能有收获。”
“碎尸案是由你做的尸检，最熟悉情况。除了头颅，其他部位被煮过没有？”
侯大利在钱刚枪击案中与张小舒有过极为默契的配合，共同提出过“一枪两孔”的设想。他非常想认真地听一听张小舒对碎尸案的看法。
张小舒道：“在发现的尸体中，除了头颅，没有发现其他被煮过的部位。”
侯大利道：“胸肺等内脏是不是也被煮过？”
张小舒道：“不知道，一直没有发现胸肺。”
侯大利道：“胸肺会不会丢在河里，被鱼吃掉了。”
张小舒道：“有可能。但是，我没有见到胸肺，无法做出判断。”
侯大利又回头看了一眼河水，道：“尸块没有在这边沉下来，而是顺水流走。凶器如果在房间没有搜到，很有可能在河里。你认为凶手为什么会煮万秀的头颅？”
这一段时间，张小舒一直在配合张剑波开展工作，对碎尸案和湖州三案都有研究。
她默想了一会儿侯大利提出的问题，道：“我认为这得从万秀做过的事情中找答案。”
第562章碰一碰运气
现场勘察人员开始紧张的勘察工作。
迷幻剂任我行、万秀的生物检材、指纹、凶器等是勘察重点。
一个小时后，勘察结束。
勘察室小林主任和戴志一起来到侯大利身边。
小林道：“室内有一把菜刀，很新，张晨已拿回去检测，看是否能从刀柄缝隙验出万秀的血液。他还取走了另外十九样检材，希望能发现万秀的DNA。我这边提取了三十七枚指纹，还有十七枚男性足迹，得回去比对。”
侯大利道：“湖州三案里，凶手有收拾现场的习惯，我们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如果凶手就是黄玲玲，她应该仔细收拾过现场。”
戴志补充道：“根据碎尸案的特点，墙角墙面、地下隐蔽处、地板缝隙、下水管口等地方是我们的勘察重点，这些地方都没有发现血痕、肌肉、碎骨和牙齿等各类组织。我建议下决心挖开下水道，希望在下水道里能提取到万秀的生物检材。虽然不能提取到是大概率，但我们仍然要碰一碰运气。如果能找到，那就是直接证据。”
三组组长陈阳、派出所所长钱刚等人都望向侯大利。
侯大利成为农资大楼现场的核心，有专案二组组长的因素，更有屡破大案后赢得侦查员信任的原因。
他没有犹豫，果断地道：“挖。”
勘查人员打开便携式现场勘察照明灯，照亮现场，从下水道口开始往下挖。
勘查人员如考古队员一样小心翼翼，发现了疑似血块和肉块的东西，便装进物证袋或是物证盒。
三组组长陈阳蹲在一旁，目不转睛，一发现可疑物，便嚷嚷着让勘察人员装袋。
小林道：“阳哥，你放心，我们有规则，不放过任何可疑的东西。戴主任是全省有名的专家，他在这里盯着，绝对不会有遗漏。”
陈阳摸了摸头顶，感慨道：“这个案子破不了，我就只能卷铺盖走人，没有脸在重案大队待了。”
戴志安慰道：“老陈，刑侦局的专家厉害吧，也有破不了案，别往心上去，只要尽力就行了。”
陈阳望了望侯大利，道：“大利就没有失过手。”
侯大利道：“只是暂时没有失手，失手是必然的事情，迟早而己。”
勘查工作量非常大，又不能加速，短时间难以结束，侯大利还要参加预审讨论会，与大家聊了几句，便准备提前离开。
张小舒接完电话，快步走了过来，道：“我刚才接到陈支电话，陈支让我也参加预审小组。我一直在负责碎尸案的法医工作，对这块儿比较熟悉。”
侯大利道：“那我们一起回去。”
两人沿着河岸走了几分钟，来到农资大楼旁边那幢老楼的侧面，这里有一块水泥坝子，适合停车，他们的车就停在这里。
来到越野车前，侯大利想着黄玲玲被传唤时的轻松表情，停下脚步，道：“黄玲玲不是寻常人。我们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如临大敌，她一点儿都不害怕，不是装的，是真的不害怕。我从她的神情、身体语言看得出来，她不在意我们。”
张小舒道：“能够成为系列杀人案的凶手，精神肯定有不正常的地方。按照犯罪心理学的观点，系列杀人案凶手的动机明显基于一些心理满足，比如控制、支配、媒体关注、个人兴奋点或者性兴奋，而不是可以识别的物质获得。如果黄玲玲是凶手，那么她的个人兴奋点就是报复家暴者。”
侯大利道：“你在学习犯罪心理学？”
张小舒道：“我不是法医专业的，感觉不懂的知识太多，这一段时间都在补课。”
侯大利没有上车，道：“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你有很棒的侦查直觉，这对侦查员很重要。”
两人第一次合作是在钱刚枪击案，在此案中，他们配合默契，共同提出了“一枪两孔”思路。侯大利是发自内心地想听一听张小舒的看法。
第563章可贵的侦查直觉
张小舒有几分羞涩，道：“我是外行，还在学。”
侯大利道：“你说，黄玲玲的精神会不会出问题？
”张小舒道：“为什么这样问？”
侯大利道：“从今天的情况来看，黄玲玲表现得太过超然，似乎系列杀人案与自己无关，甚至可以说是即将遭受到的处罚也似乎与自己无关。她没有对警方的到来表示惊讶，也没有对警方的传唤表示抗拒。这种状态在其他犯罪嫌疑人身上没有出现过。王永强、石秋阳、杜强等人，在最后落网时都很疯狂，与黄玲玲今天的表现对比明显。而且，小雷的父母来找儿子时，黄玲玲亲亲热热地挽着小雷妈妈的手。如果黄玲玲是凶手，黄玲玲的外表和内心分裂得很厉害。”
张小舒道：“从犯罪心理学的研究来看，一些系列杀人案的凶手被定性为患有反社会型人格障碍，但是又无法根据传统的心理障碍诊断分类被定性为严重的心理失常。当这类凶手站在其熟人面前时，其熟人往往感到惊讶，不敢相信。雪姐曾经对我说过，黄玲玲外表温柔，内心狂热，有毁灭倾向。她在今天表现的超然，应该就是内心的毁灭倾向导致的。她早就想到了这一天，看淡了生死。”
“要说看淡生死，也不尽然，凶手在做案现场也是精心掩饰，没有留下生物检材、指纹等证据。接下来的审讯是一场硬仗，黄玲玲不能以正常人来看待，必须找好突破点。”
侯大利取出香烟，准备抽一支。他的烟瘾原本不大，在田甜牺牲以后，烟瘾不知不觉就大了起来。特别是在研究案子时，抽起来就没有停过。
张小舒眼光扫过侯大利鬓间的白发和手里的香烟，很想劝他别抽那么多，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让话题回到案件中。
“如果黄玲玲是系列杀人案的凶手，那么与小雷的关系便是其关键点，我觉得挖得还不够深。我觉得黄玲玲在和万秀的交往中，应该有个特殊事件，这个特殊事件是临界点，过了临界点，黄玲玲开始作案。黄玲玲被家暴，家暴到什么程度，我们实则不了解。我怀疑黄玲玲也有住医院的历史，住医院的原因就是临界点。”
“湖州警方正在调查五年前的病历，暂时还没有找到黄玲玲的病历。”
触发黄玲玲作案的事件是侯大利一直在调查的事，只是黄玲玲前男友小雷不知所踪，其他人都说不清楚黄玲玲被家暴的事，这个临界点不好找。
他拿出一支烟，点燃后，狠狠地抽了一口，道：“朴老师提出过与你极为相似的看法，你的思路真不错。你还有没有其他想法？”
张小舒受到鼓励，又道：“湖州三案皆是把施暴者杀死就结束。而碎尸案中犯罪行为明显升级，不仅杀死了施暴者，还煮熟头颅并抛尸。我建议在审黄玲玲之前，再次询问程玥玥。程玥玥或许还有没有讲出来的细节，这个细节引起了黄玲玲的强烈反应。”
侯大利道：“你为什么有这个想法？”
张小舒道：“我是女人，还是医生，能刺激得黄玲玲杀人的事件，绝对不简单。”
侯大利道：“说出你的直觉，到底是什么细节没有讲出来？”
张小舒道：“我不知道是什么细节，直觉是黄玲玲升级行动和程玥玥的遭遇有关。这没有理由，就是直觉。”
侦查需要逻辑，但逻辑思维并非侦查思维之全部， 非逻辑思维亦贯穿于案件侦查的始终。 因为侦查活动是同一种处于隐蔽形式下的犯罪行为作斗争， 犯罪分子自知其行为的违法性和社会危害性，其心理活动是极其隐蔽的，其思维活动往往是不合常理的。犯罪分子作案后迅速逃离现场，有些现场往往得不到有效保护，加上犯罪分子为逃避打击常常以伪造现场、制造伪证或销赃毁证等手段给侦查设置障碍。这都使得侦查活动不能始终处在一种循序渐进的逻辑思维状态，现有的案件现象与案件原因之间往往出现逻辑的中断。这时仅靠理性的逻辑思维是不够的，还要借助非逻辑思维，尤其是直觉思维。
不少资深侦查员重视逻辑和证据，直觉则稍逊。从办理钱刚案开始，侯大利便发现张小舒有一种可贵的侦查直觉。他听到张小舒之语后陷入沉思，拿出第三支烟。
第564章真病还是假病
张小舒终于忍不住了，道：“少抽烟，再抽肺就熏成腊肉了。”
侯大利把香烟放回烟盒，道：“你讲得很有道理，我成为局中人了。走吧。听说你拿到了驾照，拿证的速度很快嘛，技术怎么样，今天你来当司机。”
张小舒道：“你这个车太贵了，擦了挂了，不太好吧。”
侯大利道：“不管再贵的车都是人的工具。这车的操控性好，没有问题。”
坐上驾驶室，张小舒笑道：“我没有白手套。”
侯大利从手门摸出一个纸袋子，道：“这里有一双新的，很好用。”
“算了，我不习惯戴手套。”
张小舒只是开个小玩笑，想要活跃一下气氛，没有料到侯大利真的拿出手套。
越野车在侯大利驾驶下，行动流水，坐车的人都感觉非常舒服。而在张小舒驾驶下，时快时慢，犹犹豫豫，如一只受伤的猎犬在寻找逃脱之路。
到达刑警老楼，张小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谢谢你，在我开车的时候没有在旁边啰嗦。李主任是很好的领导，就是在我开车的时候很啰嗦，在耳边不停指导，很像唐僧。”
侯大利道：“在城里最多擦挂，怕什么。如果在高速路上，我肯定要啰嗦。”
张小舒红了红脸，道：“我开车的技术是不是很差？”
侯大利没有直接回答，道：“开车不难，多开开就好了。”
张小舒道：“那我确实开得很烂。”
侯大利道：“新手都是这样的。”
自从田甜牺牲以后，侯大利脸上几乎就没有笑容。张小舒努力想要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而侯大利用客客气气的方式来拒人于千里之外，这让她有几分忧伤。
侯大利看到张小舒笑得有些勉强，安慰道：“你车技不好，有些难为情，这是正常人的反应。黄玲玲不是正常人，她的反应和我们不一样。针对这类人，在没有直接证据或者掌握关键情节的时候，我们很难打破其心理防御。”
张小舒道：“剑波老师带着我正在研究四个案子的尸检报告，想要寻找漏洞。”
侯大利顿时双眼放光，道：“你们有什么线索吗？”
张小舒摇头，道：“暂时还没有发现，剑波老师详细给我分析每个案子，我受益很大。”
两人刚走上楼梯，支队长陈阳就出现在走道上。
他神情严肃，声音低沉，道：“刚刚接到张世刚的电话，他们搜查黄玲玲住宅时，在抽屉里发现了一些精神类的药品，有氯丙嗪、三氟拉嗪、奋乃静、氟奋乃静等好多种，其中氯丙嗪有不少空盒子，应该是服用过。”
侯大利“啊”了一声，道：“黄玲玲是在哪个医院看的病？”
“正在调查，还没有结果。大利，你认为她是真病，还是假病？”陈阳眉头锁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依据我国相关法律的规定，如果犯罪嫌疑人在犯罪期间有精神病，不能辩护自己行为的，经鉴定属实的，不承担刑事责任的。真病或者假病，这是一个要命的问题。
在开车前往刑警老楼时，侯大利提出过“黄玲玲的精神是不是有问题”的问题。刚到刑警老楼，支队长就讲了黄玲玲有可能正在服用氯丙嗪。张小舒望向侯大利，眼中暗闪小星星。
五楼会议室，参加预审的同志都坐在会议桌前，桌上摆了一长排卷宗，全是湖州三起杀人案和碎尸案的资料。
预审高手周向阳桌前的烟灰缸里满是烟蒂，见侯大利进来，道：“查来查去，查出一个精神病，这他妈的是什么事。”
侯大利道：“黄玲玲在急诊科上班，不管是湖州还是江州，她的众多同事都没有谈到黄玲玲在精神上有任何异常，或许这是她的障眼法。在没有医院诊断之前，我们还是按照正常人来审。”
周向阳道：“黄玲玲的前男友小雷至今没有音信，是死是活不知道，如果死了，凶手多半就是黄玲玲。五起命案，凶手是精神病，社会舆论肯定会有强烈的反响，骂声一片。”
第565章进入了预设
侯大利用手指压了压太阳穴，道：“拿下黄玲玲的条件对我们不利。但是，我们必须拿下。”
周向阳道：“遇到精神不正常的人，我真没有把握。”
侯大利松开手指，长呼了一口气，道：“刚才在路上，张小舒给了我一些提示。黄玲玲改变犯罪风格不是偶然，也不是因为来到江州，而是程玥玥的事情比较特殊。至于特殊在什么地方，现在还没查清楚。程玥玥与黄玲玲是在急诊科认识，我们再看一遍当时急诊科的前后视频。”
周向阳看了看时间，道：“时间紧，看视频时间太长，恐怕来不及。还得从审讯入手，制定方案，攻心为上。”
侯大利没有回答，拿出笔记本翻看几分钟，道：“方案可以准备。在准备方案的同时，第一，等待勘查组同事出最后结果；第二，等一会儿就询问景军。我估计景军是蒙在鼓里，提供不出多少实质性的线索。但是，景军并非不重要，而是非常重要。作为黄玲玲的枕边人，应该知道黄玲玲的一些细节，比如，她的身体状况，她关系比较好的闺密，特别是2005年以前的闺密；第三，再找程玥玥谈，制定方案，细挖其在急诊科的所有细节，看她是否有所隐瞒。”
周向阳又看了看表，道：“今天又是难眠之夜。我们先去会一会景军。”
侯大利道：“走吧，我们会一会他，同时还得等现场勘查结果和张晨的比对结果。”
“你认为景军是否涉案？”
自从碎尸案和湖州三案串并侦查以后，宫建民就决定让预审专家周向阳介入碎尸案。事实证明，宫建民有先见之明。
周向阳这几天推掉其他任务，潜心于此案，卷宗里的细节已经烂熟于胸。
侯大利想了想，道：“从农资大楼到河边的距离来看，抛尸不需要帮手。7月14日下午和15日凌晨，高速路下道口没有出现景军的车。更关键是赵代军案发生时，景军没有出现。”
两人商议了询问细节后，来到询问室。
景军独自坐在询问室，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
见到一名年轻警察和一名中年警察走了过来，他迎上去，想发火，又胆怯，道：“两位警官，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总得给我一个说法，我和黄玲玲到底犯了哪条哪款，要被带到公安局。”
侯大利冷冷地扫了景军一眼。
景军原本想要表现得气势汹汹，被年轻警察的眼光戳了一下，顿时气势矮了一截。
“小伙子，抽烟不？我知道你要平时也要抽，来一支。”
周向阳笑呵呵地将一支烟放在景军面前。等景军拿起烟后，他“啪”地用打火机为其点火。
景军是设计师，在工作消耗脑细胞时，会不停地抽烟。只有在与黄玲玲见面时，他才不抽烟。
第一次被带到专政机关，他内心充满惊讶、焦虑、担心、生气、害怕等各种情绪，接过香烟便猛抽起来。抽完一支烟后，他的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
侯大利与周向阳的热情客气截然不同，语气平静中带着些冷淡，按照程序询问了景军的姓名、曾用名、性别等具体情况，又向其出示了人民警察证。
景军最初并不想配合，可是年轻警察给了他极大压力，一问一答中，便进入了警方预设的节奏。
“啊，我涉嫌包庇犯罪嫌疑人？我包庇谁，你们不要云里雾里，能不能直接说清楚。”
景军知道这个罪名会被判刑，不禁叫了起来。
周向阳笑呵呵地道：“景军，你是设计师，是聪明人。涉嫌是什么意思，是指有跟某件事情发生牵连的嫌疑，今天就是来弄明白的。你别害怕，实事求是，有什么事情谈什么事情。”
景军还在迟疑之时，侯大利严肃地道：“景军，现在依法对你进行询问，你明白吗？”
景军感受到了压力，小声道：“明白。”
第566章询问景军
侯大利道：“你要如实回答我们的询问，对与案件无关的问题，你有拒绝回答的权利；你有权提出对公安机关负责人、办案人民警察、鉴定人、翻译人员的回避申请；你有权对有关情况作陈述和申辩；有权就被询问事项自行提供书面材料；有权核对询问笔录、对笔录记载有误或者遗漏之处提出更正或者补充意见；如果你回答的内容涉及国家秘密、商业秘密或者个人隐私，公安机关将予以保密。以上内容你是否明白，有何要求？”
景军道：“我没有犯罪，要求你们尽快搞清楚，消除误会，我和黄玲玲好回家。”
……
侯大利道：“你和黄玲玲是什么关系？”
景军道：“我们在谈恋爱。”
侯大利道：“你们是在哪一年认识的？”
景军道：“准确时间记不清了，应该是2005年元旦后，春节前。”
侯大利道：“你们是什么时间正式确定恋爱关系？”
景军道：“2005年3月，黄玲玲和我一起春游，我们这才确定关系。”
侯大利道：“你和黄玲玲是怎么认识的？”
景军道：“我姐有一次到急诊科，黄玲玲在值班。后来，黄玲玲又来家里看望我姐，一来二去，她们就成了朋友。我也是在我姐家认识的黄玲玲。”
……
侯大利道：“2005年7月份到现在，你到过江州农资大楼几次？”
景军道：“两次。”
从高速路的监控来看，景军的车在高速路口出现过七次，从7月到现在出现过一次。
侯大利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到江州是自己开车，还是用其他交通方式？”
景军道：“多数时间开车，偶尔乘坐长途客车。”
侯大利道：“七月来的两次，是乘长途客车还是开车？”
景军道：“昨天是开车过来的。7月14号下午，我的车被别人借走了，是坐长途客车过来的。”
听到这里，侯大利后背的汗毛一根接着一根竖了起来，碎尸案发生在7月15日凌晨，如果景军当时也在农资大楼，要么景军是同谋，要么就是警方判断失误，要么是出现了其他未知情况。
侯大利和周向阳对视一眼。
周向阳赶紧给支队长发短信：“景军说在7月14日来过江州，坐长途车，赶紧调查车上的监控。”
这时，支队长陈明发了一条信息到周向阳手机上：“在东门超市的监控视频中，发现景军购买菜刀的视频，具体时间为是7月15日上午11点27分。”
看到这条消息，意味着农资超市那把新菜刀上肯定查不到万秀的生物检材。
侯大利目光离开周向阳手机，逼向景军，道：“农资大楼门面房里的菜刀是你新买的吧？”
景军道：“那天我准备做饭，没有找到菜刀，就买了一把。”
侯大利道：“原来的菜刀到哪里去了？”
景军道：“我没有找到。问过黄玲玲，她说以前那把不好用，扔了。”
侯大利道：“扔到哪里了？”
景军道：“我说那把菜刀是老家菜刀，磨一下会很锋利，比超市的薄片菜刀好。黄玲玲一般都会将垃圾扔到隔壁的垃圾桶，不会乱扔，我就想要去捡回来。黄玲玲说没有把菜刀扔到垃圾桶，害怕小孩捡到会出事就扔到河里去了。”
周向阳用手机给陈阳发了一条短信：“菜刀有可能在河里，赶紧组织打捞。”
侯大利和周向阳原本是想通过询问挖出黄玲玲隐藏起来的社会关系以及黄玲玲不为人知的隐秘，没有料到景军不仅说出他7月14日下午就在江州，而且还供述出菜刀扔在河里。
侯大利道：“你和黄玲玲除了电话联系以外，还通过什么方式联系？”
景军道：“我们常用QQ联系。黄玲玲平时在急诊科工作，到医院后就喜欢静音，所以我们多数联系都是使用QQ，以便随时看见。”
黄玲玲的QQ号和景军的QQ都在技术大队监控之下，并没有发现两者之间有联系。
侯大利反应很快，意识到这两人都用小号，道：“说出你和黄岭岭的所有QQ号。”
景军道：“我和黄玲玲各有两个号，有一个号是我们两人专用的，没有其他人知道，算是我们谈恋爱专用。”
等谈及黄玲玲前男友的问题时，景军明显有抵触情绪，不愿意谈，情绪焦躁起来。
周向阳接过话题，态度温和，客客气气地道：“景工，休息一会儿，你抽支烟。”
第567章别绕弯子
听到“景工”这个称呼，景军明显愣了愣，接过香烟，狠抽了几口。
周向阳道：“那我们不谈雷伟。14号那天，你和黄玲玲在什么时间见的面？”
景军道：“晚上九点多了。黄玲玲下班以后，还有事耽误了一会儿。”
周向阳道：“有什么事？”
景军道：“她先回家换了衣服，然后到金色天街买了点女性用品。”
周向阳道：“什么女性用品？”
景军道：“我没有问。”
周向阳道：“黄玲玲是坐什么车到农资大楼门面房的？”
景军道：“她有时坐公交车，到前面路口，再走过来。”
周向阳道：“你们在晚上九点见面后，做了什么？”
景军道：“一对情侣异地恋，见面能做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我没有必要隐瞒。黄玲玲先洗澡，饭都没有吃，我们就做爱。之后我们才吃饭，吃完饭就上床休息了。”
周向阳笑道：“这么早就睡觉？”
景军道：“累了一天，又才做了爱，上床睡觉很正常。”
在许海案中，汪远铭使用安眠药让许海爷爷婆婆睡着，这才有机会杀害许海。侯大利对许海案记忆犹新，得知景军睡得很早，心中一动，给戴志发了一条短信：“注意勘查水杯，查看是否有安眠药或者迷药的成分。”
戴志很快就回了短信：“小林主任已经查过所有水杯，确定没有安眠药或迷药成分。”
周向阳看了一眼侯大利写过来的纸条，笑道：“年轻人瞌睡大，那你15日什么时间起的床？”
景军压抑着心中的不耐烦，道：“我是设计师，习惯晚上工作，白天睡懒觉的时间多，上午十一点左右才起床，和黄玲玲一起到外面吃面条，然后我回湖州，她去值班。”
15日当天，公安调集了很多人沿河寻找尸块，农资大楼在河边，肯定有公安在农资大楼前面走过。因此，周向阳问道：“15日，你起床后，没有听说过或者是看到过什么异常的事。”
景军道：“警官，你们到底想要问什么，直接问吧，别绕弯子。刚才那位警官宣布过，我可以不回答私人问题。我和黄玲玲没有做什么坏事，其实不用回答你们。”
侯大利及时打断景军，道：“景军，让你回答，你就回答。”
景军按下心中的烦躁，道：“我们起床后，黄玲玲要上班。我就陪她到外面坐了一辆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吃面，然后各走各的。”
侯大利道：“15日清晨在河边发生的事，你知道吗？”
景军道：“我不知道，我又不是江州人，过来就是和黄玲玲约会，不管其他事情。”
……
侯大利道：“黄玲玲有没有经常联系的老同学或者老朋友？”
景军道：“我们喜欢过二人世界，不喜欢有人打扰。 ”
侯大利道：“黄玲玲从来没有带你见过她的朋友？”
景军道：“有一次吧，她的同学赖文结婚，我陪她去参加过婚礼。赖文是黄玲玲在山南卫生学校的同学，在长青县人民医院工作。”
侯大利道：“这是你唯一一次和黄玲玲的朋友接触？”
景军想了想，道：“应该是吧，黄玲玲和赖文的关系最好。”
景军本是宅男，性格又内向，与黄玲玲在一起最舒服的是不用外出与人交往。在两名警察一步一步询问下，他想起与黄玲玲交往数年的细节，心生疑惑：我们谈恋爱完全像是地下工作者，总是避着外人，偷偷摸摸的。难道黄玲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随即他又在心中坚决否定了对黄玲玲的怀疑。
第568章回忆如密雨
一个小时以后，景军离开了询问室。
景军对和蔼可亲的周向阳道：“黄玲玲在哪里，我等她一起回家。”
周向阳道：“还是回家等吧。”
景军道：“黄玲玲不会做坏事，肯定是你们搞错了。我和她交往了几年，敢以人格担保。”
周向阳道：“回吧，有什么事情我们会通知黄玲玲的父母。”
景军虽然不知道黄玲玲犯了什么事情，可是从警方的反应来看，事情肯定不小。离开公安局的时候，他心忧黄玲玲，不停地回头。
侯大利接到短信，道：“吴雪、秦东阳还有三组的同志，已经到了长青县，找到了赖文。希望我们能有好运。”
周向阳抽了抽鼻子，道：“景军是个糊涂虫，被黄玲玲哄得服服帖帖，希望他不要涉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问黄玲玲。这一次传唤黄玲玲，总体时间很紧。”
之前在金色天街发现了黄玲玲与万秀在一起的线索，黄玲玲的衣着和平时完全不一样，这就涉及搜查极有可能的凶手和抛尸地点。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传唤黄玲玲，有可能出现逃跑、自杀、串供等情况。
侯大利道：“没有一次大案的审讯会把所有准备做完，黄玲玲已经露出了足够多的马脚，我唯一担心的是没有直接证据。黄玲玲的性格又比较特殊，寻常审讯手段不管用，这才是最大的难点。”
侯大利和周向阳走出询问室。
周向阳遇到端着茶水迎面而来的秦晓羽，道：“黄玲玲状态怎么样？”
秦晓羽朝侯大利笑了笑，道：“黄玲玲就和没事人一样，神色如常，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侯大利和周向阳来到监控室。
监控屏幕上，黄玲玲盘腿坐在椅子上，两眼微闭，双手放在膝盖上，手心向上，正在有规律呼吸。
侯大利苦笑道：“这是我遇到过的心理最特别的犯罪嫌疑人，她和王永强等人不一样，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处境。老周，我们用什么法子能打开她的心防？”
“一把钥匙开一把锁，有些锁早就被堵住，有钥匙也打不开。如果攻不破心防，还得从证据人手。”
周向阳又看了一眼手表，道：“等着赖文的询问笔录回来，我们就要和黄玲玲过招了。”
侯大利道：“我们两人守在这里没用，不如出去走一趟，看一看农资大楼的勘查现场，再到刑警老楼和预审小组碰撞一下，说不定就能找到灵感。”
临走前，周向阳指着屏幕道：“黄玲玲，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你有毁灭倾向，那就大大方方承认你所做的事情。”
侯大利道：“白费劲，她听不见。”
“这句话在讯问的时候肯定要说。”
周向阳又指着屏幕道：“我们深深同情你的遭遇，但是，同情归同情，不管是谁，违法犯罪都必须受到法律的惩罚。”
周向阳收回手指的时候，黄玲玲突然睁开眼，朝着监控镜头看了一眼。
监控镜头连着屏幕，黄琳玲知道屏幕后面多半有人在观察自己，她朝着镜头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进入着封闭的房间以后，没有外人打扰，黄玲玲收回了对外界的关注，心思向内，从小到大的生活细节如密雨一般在脑海中滴落。
幼年时期的记忆都很模糊，记忆中最深刻的一件事情是第一次坐父亲的货车。
她被母亲抱着上货车，货车中有一股难闻的气味，很呛人。货车发动时声音很响，开起来时有风灌进来。她觉得坐汽车不好玩，反而令人恐惧，于是紧紧抱住妈妈的胳膊。她对这件事印象特别深刻，到现在甚至还能感受到妈妈身上的那股油香味。
妈妈聂玉红在食品公司上班，身上的味道和爸爸那股子呛人味完全不同，格外香甜。每到周末，妈妈就会带些好吃的东西回来，如果爸爸回来时带点外地的土特产，那更是全家的节日了。
星期天晚上，妈妈聂玉红会带着黄玲玲到隔壁糖果厂洗澡。
糖果厂有淋浴，免费对公司的职工家属开放。黄玲玲至今还记得糖果厂澡堂的情景，一群女人在澡堂里嬉嬉哈哈，有大股大股的热水从天而降。洗完澡之后，身体热腾腾的，舒服极了。
黄玲玲坐在封闭的环境中，想到了幼儿时期的生活。总体来说，幼儿时期的生活还是甜蜜的，尽管爸爸妈妈有时会吵架。
他们吵得最厉害的一次是妈妈说爸爸在外面有野女人。黄玲玲当时不知道野女人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个词听起来蛮好笑。人又不是动物，为什么会有野女人？这就是她在父母吵架时纠结的问题。
直到读了小学四年级，她才猛然间意识到野女人是什么意思。
吵架归吵架，爸爸作为二轻局驾驶员，虽然只是工人，但是在单位地位很高，所有人都要尊称一声黄师傅。还有单位同事甚至领导跑到家里来求爸爸出车，每回来家里都不空手，总会带各种礼物。
到了黄玲玲读初中时，她的爸爸妈妈都整整齐齐下岗，往日的幸福生活至少在这一段时间戛然而止。于是他们孤注一掷，用家里所有的钱，以及借来的钱，买了一辆货车跑运输。在两人辛勤的劳动下，家里的生活又慢慢缓过劲来。
黄玲玲想起了那一段特别的日子。
爸爸妈妈一出车往往就是半个月，家里便成为二轻局半大孩子的据点。
她在自己家里第一次喝酒，第一次抽烟，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日子里，还和一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孩子有了第一次。这之后，黄玲玲觉得自己变成了坏孩子，好几天都失魂落魄。
当她稍稍平静下来以后，例假没有来。男孩的姐姐带着黄玲玲做了人流，她仅仅喝了点益母草，然后就和寻常女孩子一样去上课。
这以后，黄玲玲再也没有理睬过那个男孩，也不愿意和其他男孩交往。
她开始独来独往，成绩从烂泥一团变得好起来，考上了卫校，给了父母一个意外惊喜。
第569章发现细微异常
雷伟来自三线厂，厂里多是沿海那边的人，有江浙的，也有上海的，比起江州本地要新潮。
黄玲玲从小就羡慕漂亮的三线厂子弟，初次与雷伟见面，便被其英俊的外表以及与本地炯然不同的口音所吸引，轻易地就成了雷伟的女朋友。
雷伟从厂里辞职出来，在社会上混日子。黄玲玲工资不高，自己舍不得买新衣服，却总是顾着给雷伟买最新款服装。雷伟与社会上的朋友吃吃喝喝，多数都是由黄玲玲付账。
想起当初自己“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傻瓜行为，黄玲玲盘腿坐在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你真傻啊，用微薄的工资去养一个小白脸。他不仅是小白脸，还是一只白眼狼，是吸血鬼，当初真是真瞎了眼，完全不相信父母说的话。”
正在沉思之中，门外传来脚步声，黄玲玲睁开眼，身体依然保持原来的姿势。
一名女警拿了水进屋，道：“喝水。”
黄玲玲接过纸杯，喝了一口，道：“谢谢你。”
女警是秦晓羽，进屋是来观察黄玲玲的状态。
她没有和黄玲玲多说，道：“再给你一杯吧。”
黄玲玲再次道了声谢，接过纸杯，又喝了一杯。
秦晓羽离开房间后，给周向阳打去电话，道：“黄玲玲很正常，没有抱怨，面带微笑，喝了水后还说谢谢，彬彬有礼。”
周向阳道：“她没有问其他事情？”
秦晓羽道：“黄玲玲压根没有问自己的事，泰然自若。”
放下电话，周向阳道：“大利，这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侯大利脑中又浮现起黄玲玲风轻云淡的神情，道：“黄玲玲不是和我们纠缠，她是在和自己纠缠。”
周向阳道：“希望张小舒和张剑波的发现有用处。张小舒不错，参加工作时间不长，水平提高得很快。宫局不轻易表扬人，我至少听到两次在局办会上表扬张小舒。”
侯大利踩了脚油门，越野车发出轰鸣声，急匆匆地朝着刑警老楼专案二组驻地奔去。
审讯前，几组侦查员同时在行动，第一组是秦东江、吴雪和三组侦查员，他们前往长青县询问赖文，调查黄玲玲的社会关系；
第二组在江州河里找菜刀；
第三组是戴志、张剑波、张小舒、小林、张晨等人继续深挖湖州三案和碎尸案的细节；
第四组则调查黄玲玲“服用”的精神类药物的来源。
戴志、小林、张晨等人仍然在农资大楼外面的河道里，与其他民警一起，组成人墙，如篦子般搜索河道，寻找凶器。
张剑波和张小舒则回到刑警老楼，继续看尸检资料。
在半小时前，张小舒在看尸检照片时发现高小鹏脖子上的痕迹似乎另有隐情，与张剑波讨论以后，便给侯大利打了电话。
侯大利来到小会议室，注意力放在投影仪幕布上，道：“老张，你当时参加勘查现场，做过尸检，高小鹏脖子上的痕迹有没有可能是铁链造成的。”
张剑波道：“高小鹏的尸检报告确定是领带勒死，领带上沾有皮肤组织和血迹，这是准确的。领带的形状与脖子上的痕迹也对得上。高小鹏死亡时赤身裸体，颈部、胸腹部、下体均有铁链缠绕和捆绑。虽然高小鹏的身体被铁链绑住，但是我敢肯定他脖子上的痕迹不是铁链留下的，痕迹与铁链对不上。”
张小舒手持遥控器，放大画面，道：“领带非常光滑，很难留下这种类似于齿状的痕迹，我觉得除了领带，还有其他东西勒过高小鹏的脖子。”
高清照片是在发现尸体时所拍摄。尸体已经出现了尸僵，脖子上的痕迹保留得较为清晰。黑红色伤痕之中，确实有少量链状纹路。链状纹路隐于黑红色伤痕之内，若不是非常细心，不容易发现。
侯大利多次看过尸检报告，还真没有注意到高小鹏脖子上的伤痕中的链状纹路。
他对张小舒道：“你是怎么发现这处细微异常的？”
张小舒道：“张老师给我讲案子，翻到这张图片。可能是角度问题，我无意间发现了疤痕里还有些小痕迹。”
当年的尸检正是由张剑波所做，他在尸检过程确实没发现脖子伤疤里的链状纹路，被张小舒指出来以后，皱眉，苦苦思索。
他盯着幕布看了许久，道：“如果是其他东西勒了高小鹏的脖子，有什么意义？几年前的案子，终究是勒死的，这个发现不能推翻死因。”
张小舒道：“我也没有想到有什么意义，就是见到脖子上的伤痕隐隐有链状纹路，所以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
侯大利道：“张小舒，你把房间的照片全部调出来，我们再看一看。”
当年勘查现场时，拍了很多案发现场的照片，原模原样地保留了案发时的状况。
翻到第六张照片时，张小舒突然停了下来，道：“你们看窗帘，窗帘两侧的拉绳，有指姆粗细，上面有纹路。凶手会不会用这个和领带一起勒的脖子？”
高小鹏家的窗帘是老款，沉重，两侧有拉绳，通过拉绳可以打开或者关闭窗帘。如今的家庭很少有类似设计，多采用简洁明快且质轻的窗帘。
张剑波紧盯拉绳，道：“我们赶紧去湖州，再查一查这个拉绳，拉绳这么粗糙，如果用来勒脖子，不仅会嵌入死者的皮肤组织，上面也有可能会有凶手的皮肤组织。张小舒，如果真能找到凶手的皮肤组织，你就立了大功。”
第570章有意为之
张小舒发现勒痕的异常时，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听到张剑波分析，道：“大功不是我立的，是照片拍得好，现场也一直保持着，这是最难的。”
侯大利看了张小舒一眼，道：“你这个说法是正解。”
张小舒脸微红，道：“我是说的心理话。”
张剑波、张小舒前往湖州。侯大利和周向阳仍然坐在五楼小会议室。
周向阳道：“如果从窗帘拉绳中找到凶手中的皮肤组织，这怎么像是天方夜谭。”
侯大利道：“办案就是这样，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朴老师经常讲的。不过，以黄玲玲的状态，就算找到菜刀，就算从拉绳中找到皮肤组织，我仍然觉得要让黄玲玲开口还是很悬，凭我的经验，唯有从情感上找到突破口，才能让黄玲玲认输。”
周向阳道：“黄玲玲的精神是否真有问题？”
侯大利道：“我觉得黄玲玲是有意为之，表现得太过于风清云淡，刻意了。但是，她的心理状态又非常特殊，与寻常人不一样，有自我毁灭的倾向。”
周向阳道：“我希望秦东江和吴雪在长青能够摸到不为人知的情况，帮助我们打破黄玲玲的心理防线。”
长青县，秦东江、吴雪在长青公园最高处的茶馆与赖文见面。
赖文的父母都在长青公园工作，退休以后就在长青公园开了家公园茶馆，茶馆掩映在树林之中，环境幽雅。
赖文留着短发，素颜，眉脚微有皱纹。
她把证件还给秦东江，道：“你们是公安？找我了解黄玲玲，黄玲玲出了什么事？”
秦东江露出微笑，道：“黄玲玲涉嫌犯罪，需要向您了解情况。”
“你们在搞笑吧。”赖文两条眉毛挑了起来，显出即轻蔑又愤怒的神情。
吴雪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道：“请看一看照片。”
这是在金色天街监控视频中刚刚发现的黄玲玲照片，照片并非由公安的监控镜头拍到，而是一家KTV内部监控。
照片中，浓妆艳抹的黄玲玲独自坐在酒吧，穿着露肩装，领口开得很低。
赖文仔细看了照片，惊讶地张大了眼。
她和黄玲玲从幼儿园就认识，知根又知底。在她的印象中，黄玲玲的穿着总体来说比较保守。由于长期值班的原因，一有空就补觉，基本不去这类娱乐场所。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黄玲玲如此性感的打扮。
“这又怎么样？难道不可以到酒吧消费，露肩膀也没有什么问题。”赖文将照片推了回去。
“你认识雷伟吗？”吴雪看着赖文，单刀直入。
赖文神情郑重起来，想了想，道：“认识。”
吴雪道：“雷伟和黄玲玲是什么关系？”
赖文道：“黄玲玲曾经和雷伟谈过恋爱。”
吴雪道：“为什么会分手？”
赖文道：“雷伟除了长得帅一点儿，一无是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吴雪道：“他们分手的具体原因是什么？”
赖文道：“雷伟是渣男，按照现在的话来说。”
吴雪道：“我问的是具体的哪一件事情让他们分手的？”
赖文道：“雷伟喝了酒，打人，家暴。”
吴雪道：“家暴程度有轻有重，雷伟算是轻的还是重的？”
赖文脸色慢慢变得非常难看，道：“雷伟是渣男，家暴变态男。”
吴雪敏锐地发现了赖文的情绪变化，道：“雷伟无数次殴打黄玲玲，最终出了什么事？”
这是根据湖州三案来推导出的黄玲玲遭受家暴案的过程，两人之间的矛盾应该有一个爆发点。
在湖州三案中，爆发点就是被家暴女人进了急诊室。黄玲玲如果多次遭受家暴，也应该有一个类似的爆发点。找到这个爆发点，对于打破黄玲玲心防应该有意义。
赖文沉默了良久，道：“最终就是住进医院。”
吴雪暗自松了口气，道：“在哪里住医院？”
赖文道：“在长青住的医院。”
吴雪道：“为什么在长青住医院？”
赖文略有几分失神，道：“当时，黄玲玲和雷伟在长青来玩。后来，两人发生争吵，雷伟踢了黄玲玲一脚，黄玲玲就住进了医院。”
吴雪道：“那是哪一年的事情？”
赖文道：“2004年中秋。”
吴雪道：“既然住院，可以调得出病历。黄玲玲受伤严重吗？”
到了这一步，赖文也就不想隐瞒了，道：“很严重，黄玲玲当时怀孕了，不仅流产，而且由于受伤的原因，失去了生育能力。”
侯大利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一条非常重要的消息。
周向阳猛拍桌子，道：“妥了，这就是黄玲玲的杀人动机，也是我们对其进行审问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