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从泡沫中回到现实
山庄有个小餐厅,早上有厨师为大家服务。
上午十点,陈菲菲来到餐厅,要了一碗杂酱面。她正在吃早饭时,见到了不停打哈欠的肖霄。肖霄仍然梳着马尾,穿着男式背心。
陈菲菲道:“桐桐和炮姐呢?”
肖霄道:“别管她们,我们吃了饭就下山,还是你来开车啊。”
陈菲菲揉着手臂,道:“我技术不好,下山有点怕。”
肖霄笑道:“不是技术不好,是昨晚折腾得太厉害吧,手耙脚软。李小峰怎么样?很棒吧。”
陈菲菲反唇相讥,道:“你怎么知道他很棒,试过吗?”
肖霄道:“我还没有来得及下手,你就成功吸引了李小峰的注意力。这人不错,让给我吧。”
陈菲菲想起晚上和李小峰在一起的旖旎时光,心中一荡,道:“其他都可以让,男人不能。”
肖霄道:“李小峰这种老板,从来不缺女人,你别幻想有爱情,该开口就得开口,不要傻乎乎的。昨晚和李小峰疯了一晚上,他没有送你礼物?”
陈菲菲低头看了一眼胸口,上面有一条很细的项链,是昨天李小峰主动为自己戴上的。
随着陈菲菲的目光,肖霄看到了这条项链,仔细看过以后,道:“小峰老板出手果然大方。”
两人坐上宝马车,陈菲菲开车,肖霄在旁边指导。
宝马车顺利下山时,陈菲菲道:“我以前一直不敢开山路,今天终于敢了。”
肖霄道:“李小峰不错,钱多,人帅,我这个当同学的就让给你了。平时多和他联系,如果要来马背山,就找我借车。”
宝马车停在金色酒吧,陈菲菲下车,交还了钥匙后,突然间有些茫然,不知该往何处。
她不想回家看到继父,可是除了那个家,偌大一个江州,没有属于她陈菲菲的家。从马背山下来以后,她觉得整个江州城都显得灰败,不复往日光鲜,昨日的经历犹如一个美丽的泡沫。
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不经意间来到菜市场,走到母亲的摊位前。
朱燕刚刚忙完,正在喝茶,见到女儿,高兴地道:“小菲,你怎么过来了,有事吗?”
“没事,随便转转。”
陈菲菲也不喜欢到母亲的摊位,又脏又乱,充满异味,档次低。母亲在这里卖菜是挺丢人的一件事情,以前有同学谈起此事,她都坚决否认。
开车从马背山下来的时候,她原本挺高兴的,可是回到城里就像从泡沫中回到现实,陈菲菲的情绪一点一点低落下来。
女儿到摊拉次数有限,每次过来都是拿钱。
朱燕习惯性地从包里拿出一张百元币,在递给女儿前,又缩回来,多拿了一张,道:“你昨晚很辛苦吧,又唱又跳的,太累了。你跟着妈妈做生意,苦点累点,总会有收入。只要肯做,计划着用钱,生活还是过得去的。你也别好高骛远了,跟着妈妈学点做生意的门道。有了真本事,哪朝哪代都不怕。”
这是朱燕对生活最质朴的看法,她本人也是如此生活的。
陈菲菲接过母亲递过来的两百块钱,破天荒地在母亲的摊位上坐了一会儿。她暗自出神,在脑中将两百块钱和马背山庄园进行对比。这两百块钱在市井可以实实在在地买排骨买鱼,可是放在马背山庄园里就没有丝毫存在感。马背山庄园是用一百块钱一张一张铺起来的,每一处享受都是真金白银换来的。
第602章被人惦记
摊位上,一个顾客买菜时,顺手剥去外面稍有些发焉的叶子。顾客下手重,剥得挺多。
朱燕不高兴了,说了顾客几句。顾客也不是善茬,当即还嘴。两人随即爆发了争吵。吵到最后,顾客把菜狠狠地扔在地上,扬长而去。
朱燕在市井中讨生活,性格泼辣,自然不会服输,从菜摊后冲出来,与顾客扭打在一起。成功地让顾客付钱以后,朱燕披头散发,握着十七块钱,露出胜利者的微笑,还对着逃出市场的顾客骂了几句粗话。
母亲和人争斗时,陈菲菲一直是局外人的态度。她无法忍受菜市场的脏乱环境,发自内心地不想过母亲的生活,怏怏而去。
离开菜市场后,她没有其他去处,又步行回金色天街。在经过江阳区文化馆时,她见到三个警察正走上文化馆前的台阶。高个子的年轻警察有着刀锋一样的目光,这让陈菲菲印象特别深刻。陈菲菲有些怕这人的目光,低下头,快步朝前走。
来到文化馆的是侯大利、江克扬和张小舒。
张小舒走在最前面,道:“我如今是江阳区音乐协会的会员,参加了两次演出,和馆长熟悉。馆长把曲艺家协会的梁会长请过来了,在等我们。”
馆长是一个大胖子,说话声音高亢,与侯大利握手之后,热情地道:“江阳区丁大队,你们应该熟悉吧,上一次我们文化馆被偷了,就是他带人来破的案。文化馆是个穷单位,穷得叮当响,居然会被人惦记,说出来就是一个笑话。”
侯大利道:“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就在刑警二中队,丁大队那时是中队长。”
“那好啊,我给丁大队打电话,中午一起吃饭。”
馆长随即给丁浩打了电话,说是侯大利等人在文化馆,中午一起吃饭。
一行人来到办公室,见到了已经到达的曲协梁会长。
曲协梁会长极瘦,站在馆长面前成了一个小不点。
略作寒暄后,侯大利道:“梁会长,在江州这一带,有没有练习口技的会员?”
曲协梁会长道:“很多年都没有听到口技这两个字了,很多绝技都失传了,莫说是江州,全省都找不出会口技的。”
侯大利非常敏锐,道:“梁会长说的是很多年,意味着以前有。”
梁会长道:“八十年代出现过口技,还曾经表演过。在我的印象中,表演者是三线厂的人,参加地方上的汇演。后来,三线厂大部分人都搬走了,江州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口技。”
侯大利道:“三线厂挺多,具体是哪一个三线厂?”
梁会长道:“二十多年前的事情,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是三线厂的人,大家都夸三线厂的人真有才。当时我还没有到文化馆,还是镇里的文化干部,听口技表演,印象特别深。”
侯大利道:“练口技的人,能不能学其他人的口音?”
梁会长道:“对练口技的人来说,学其他人的口音,那简直是小菜一碟。比如你看到有些演员学习伟人说话,那简直惟妙惟肖。”
馆长道:“老梁说过的汇演,我还有印象。当时是江州、湖州、秦阳三市搞联欢晚会,应该是学的中央台的春节联欢晚会。我去翻一翻文艺志,应该有记载。”
馆长找来江州文艺志,查找了一番。
1985年确实搞过一次江州、湖州、秦阳三市的联欢晚会。
文艺志上的记录非常简单,只有两行字。
第603章我是真哭了
专案二组共有七人,为查找湖州、江州和秦阳会口技的人,张剑波和戴志前往湖州,樊勇、秦东江前往秦阳,侯大利、江克扬和吴雪留在江州。
根据现有的线索,三个组更关注当时的三线厂。只是三线厂要么消失,要么搬离三区,加上时隔多年,找到三线厂会口技的人很有难度。
另一方面,会口技的人绝对稀缺,若是在某个地方生活过,必然会留下痕迹,并非无迹可寻。
侯大利、江克扬和吴雪来到了长青县曲艺协会。
曲艺协会的会长是新任会长,对二十年前的汇演没有印象,也没有和会口技的人接触过。他找来了协会的几个老同志,都回忆起当年的演出确实有口技演出,技惊四座。但是他们对口技表演者印象模糊。
拜访结束以后,曲协会长主动承诺,专门抽时间再去问一问当年的参演者,说不定演员之间会互留通信方式。
从长青县曲艺协会回来以后,三人直接前往秦永国的家。
秦永国住在长青县与江州城区之间的农村。秦永国一直从事矿山开采,除了铅锌矿以外,早年还干过石灰窑,经营过煤矿,开过洗选厂。因偷税漏税被判刑之后,秦家放弃了煤矿和其他生意,专心经营位于长青的铅锌矿。
“过了青湖,再往前走,有一条支路。沿着支路走一公里,有一个白色院子,那就是我家,非常好找。”秦永国坐在躺椅上,在电话里给侯大利指位置。
打完电话,秦永国站起身,拍了拍肚子,拉了拉圆领衫,道:“侯大利终于来了。我就知道白玉梅这个案子会落在他的手上。”
秦勇道:“大伯,听你的口气,一直在等侯大利。”
秦永国道:“从水库里找到白玉梅的尸体,我是真哭了。实话跟你说,我和白玉梅没有任何男女关系,我们两人更接近哥们儿。白玉梅莫名其妙失踪,张志立还拿刀子来堵门,害得我那一段时间都不敢住家里。”
秦永国当过老板,在监狱待过,脸上写满沧桑,穿上圆领老头衫,完完全全就是退休乡镇企业家的模样。
秦勇如今实际在负责铅锌矿的日常经营,身上的这一套行头表面上看不出价格,很普通,实则价格比起秦永国的行头高上数十倍。秦勇跟着大伯长大,情同父子。
他见大伯准备去换衣服,道:“白玉梅还真惨,到底是谁做的?”
秦永国神情略为黯然,道:“要么是黄大磊,要么是杨国雄,就是他们两人之中的一个,现在两人都死了,白玉梅的案子还真不好说了。白玉梅当年失踪,我就晓得是被人害了,这人手段太歹毒。江州重案大队找了我三次,重案大队里以前最厉害的是滕鹏飞,如今最厉害的是侯大利。侯大利无论有多厉害,面对死无对证之局,也没有办法下手。我现在怀疑你爸也是遭人毒手,他一个人从一号巷道往回走,从顶上掉下来一块儿石头,这也太蹊跷了。”
第604章以前的事儿少说
秦勇道:“我后来问过当天在井下的班组,那一段时间,一号巷道状况不太好,冒顶好多次。”
“恰好是你爸一个人往回走的时候出事,我总觉得不太好。白玉梅是公司财务,业务能力很强的,莫名其妙就失踪了。我后来被判刑,很多材料都是从内部流出去的。唉,提起这些事情,我就觉得做企业没有意思。”
秦永国回到房间,换下圆领老人衫,穿上了平时应酬时穿的短袖衫衣,还把衫衣扎进皮带里。这些年,他日渐发福,肚子也越发大,衫衣扎进皮带里挺费劲。努力了几次,他最后放弃了,只穿了短袖衫衣,没有扎进皮带里。
外面传来汽车的声音,秦永国将双脚塞进皮鞋,来到大门口,招呼着关门的老秦打开大门。
秦永国所住的大院子有完整的围墙,围墙有四米多高,上面还安有不少碎玻璃,非常锋利。围墙外面就是江州河。这一段江州河还没有到达江州主城区,水质相当不错,两岸河堤是天然河堤,而非那种水泥河堤。河堤上杨柳依依,芦花摇曳,不时有白鹭出现。距离河堤十来米就有一幢白色大院,采用了徽派建筑的风格,很别致。
吴雪透过车窗望着白色大院,道:“有钱人真不同,我们这些人千辛万苦读了大学,留在大城市,行走在钢筯水泥的丛林里,过着苦逼的生活。这些人赚够了钱,开始回归大自然,过着我们最向往的田园生活。”
江克扬道:“你这个感慨太单纯了,只见到了小偷吃肉,没有见过小偷挨打。白玉梅遇害的时候就在秦永国这里当财务,秦永国还被判过刑。从她的经历,我们可以看出当年的混乱局面。”
车停至围墙内,侯大利下车。
秦永国主动与几人握手,又给侯大利和江克扬发烟,仍然是一幅乡镇企业家的派头。
侯大利道:“秦总,你选的这个地方好,山青水秀。”
秦永国道:“我已经退出江湖了,找了个地方混吃等死。我们现在放弃了很多行业,就做铅锌矿,由秦勇经营。我平时不去企业,有比较大的事情,我才去一趟。”
侯大利道:“你这是掌舵。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企业也是这样的。”
秦永国道:“大利就别恭维我了。我们这一代,也该退出江湖了。你妈在湖州,独自干这么大的事,也挺不容易。这是我侄儿,秦勇。”
秦勇上前和侯大利握手,微微弯腰,道:“我以前见过你,还在读高中的时候。”
秦勇曾经是杨帆案的嫌疑人之一,后来杨永福冒出来以后,基本排除了秦勇的嫌疑。
侯大利对其进行过深入研究,充分了解其基本情况,道:“我们见过吗?印象不深了。”
秦勇道:“我们年龄差不多,当时你在江州一中,我在江州二中,算是江州最好的两所学校。我有不少初中同学都在江州一中读书。那一年杨帆遇害,我们班上很多同学还到河边帮忙寻找。”
秦永国瞪了秦勇一眼,道:“你这人也是,以前的事情少说。”
侯大利摆了摆手,道:“秦总,我们过来就是谈以前的事情,不管是白玉梅的事,还是杨帆的事,都由我来负责,都可以谈。事情过了这么久,我没有这么脆弱。”
“我听说你调到省公安厅了,怎么还管这两个案子。”
秦永国消息非常灵通,知道是省公安厅搞了命案积案专案组,侯大利是专案二组组长,却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装傻,这也是他的一贯做法。
侯大利简略讲了省公安厅成立命案积案专案组的情况。
第605章杳无音讯
侯大利比同龄人更加成熟,很能控制自己的情感,他道:“首先感谢你们当年到河边寻找杨帆;其次,你们当年为什么会到河边参与寻找杨帆,毕竟不是一个学校的,你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秦勇感慨地道:“那些年,杨帆是我们江州同年级男生眼中的女神,不仅是江州一中,还有江州二中,江州学院附中。在当年江州最重要的三所中学里,杨帆名气很大,我们很多人都知道杨帆。有一年全市文艺汇演,杨帆跳了一支舞,产生了轰动效应。从此她就成了那些年很多男生的梦中情人。很多男生还到校门口去看没有穿演出服的杨帆,我也去看过。我们一致认为,杨帆不穿演出服更加漂亮,那真是天生丽质。”
吴雪见过杨帆的照片,确实是漂亮,可是她心目中,杨帆还没有漂亮到倾城倾国的程度,应该是真人比照片更加漂亮和生动,或者说是当年的审美与现在还有些不同。
侯大利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当年和金传统在江州一中高一一班,你认识金传统吗?”
秦勇道:“怎么不认识,我和金传统还比较熟悉。后来他出国,我们接触才减少。回来以后,金传统还是进入了企业,和我们走上了同一条路子。我们时常在一起吃饭,他总是要谈起你,对你是赞不绝口。我们那一群学生当时有两三个圈子,父母都在经商办企业,就是现在说的富二代圈子。你当时是混省城的,比我们高级,和我们来往少。你回来不久就遇到杨帆遇害,从此就在江湖消失,始终没有和我们这个圈子有交集。当年我们一起玩的朋友,现在多数都在在企业里面,相互支持点儿业务,缺钱时互相支持,挺好的。”
侯大利道:“你认识杨永福吗?”
杨永福就是吴新生,这件事只有侦查员和杨永福本人知道。他如此提问,是从侧面了解化名为吴新生的杨永福在近期的动向。
秦勇道:“杨国雄做生意剑走偏锋,为人比较偏激,在圈子里名声不太好,很多人都躲着他。杨永福和他老爸一样,孤僻,不合群。当杨国雄跳楼以后,杨永福就消失了。我很久都没有见到此人。”
秦永国热情地招呼道:“别站在外面谈,到里屋,喝茶慢慢聊。”
秦永国的茶室布置得颇有土豪特色,一色中式装修,木椅子极为沉重。茶室墙上挂满字画,一大排,密密麻麻。如果只有几幅字,那是风雅。墙上全挂满字,那就是庸俗。秦永国没有觉得庸俗,兴致勃勃地给侯大利介绍墙上的字画。他说不出字画好在哪里,只是说这是谁的字画,突出强调这些都是名人。秦勇坐在茶台边,亲自给大家泡功夫茶。
秦永国自顾自拿出一个大茶缸,道:“我从小就是大口喝茶,你们这种喝法,我觉得没有滋味。”
侯大利道:“我们接着聊刚才的话题,你后来有没有见过杨永福?”
秦勇道:“杨国雄跳楼,杨家破产,杨永福本来就性格孤僻,更不可能在我们这个小圈子里面玩。我对杨永福的印象还停留在很多年前,他长有一个夸张的朝天鼻,我们背后都叫他猪鼻杨。”
侯大利道:“就没有一个人知道杨永福的情况?”
第606章深挖下去肯定有戏
秦勇道:“社会是残酷的,杨国雄如果生意没有失败,杨永福尽管性格孤僻一点儿,肯定还会和我们在一起混,说不定还会被认为是有气质有性格。如今杨国雄自杀,杨家败了,杨永福消失不见是最明智的。他还要硬挤进以前的圈子,那只能自讨没趣。”
秦永国拿过大茶缸,喝了一大口,道:“秦勇,在大利面前就不要遮遮掩掩了,我和杨国雄本身就不对付,当年争斗得还挺厉害。杨国雄的小舅子吴佳勇就是他妈的一个狠人,我现在想起他都有些犯怵。我们当年两个井各有各的资源,杨家的人不讲规矩,他家煤矿资源不够了,就来抢我们的资源,越界开采。最初我们为这事多次打群架。大家都是干体力活儿的,谁也不怕谁。吴佳勇是个狠人,直接带人来炸矿井。虽然没有炸死人,可是吴佳勇这么凶狠,我们都是怕了。刚才谈起秦勇爸爸出事,我就怀疑是吴佳勇下的手。我报了案,县公安局派人来查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后来我们退出煤炭行业,只做铅锌矿,也和这些烂事有关系。”
侯大利道:“当时是谁办的案?”
秦永国道:“是长青刑警大队来看的现场,带队的是当年的副大队长孙虎,现在退休了。白玉梅遇害,我敢肯定地说,要么是黄大磊下的手,要么就是杨国雄,杨国雄下手的可能性更大。当时这两个人都在和我竞标长青县县属长青红源煤矿,是直接的竞争关系。如今杨国雄跳楼死了,黄大磊被炸得稀巴烂,白玉梅的案子很难破,估计就是一个悬案。白玉梅在我们这里上班的时候,偶尔还带着张小舒到单位来。我当年还挺喜欢张小舒,现在看到她,想起白玉梅白白地死于非命,我都很愧疚,看见她只能躲在一边。”
侯大利道:“白玉梅当年失踪后,你报警没有?”
秦永国苦笑道:“找不到白玉梅,我知道她极有可能出事了,但是凭什么报警?后来张志立向警方报了失踪,大家都找不到尸体,也就不了了之了。我当时和白玉梅关系挺好,白玉梅失踪之后,我还找带着好几十号人到杨国雄的煤矿干过仗。那一次闹得挺大,双方都有人进医院。”
得知为了白玉梅的事情,秦永国居然带头打群架,如此强悍的作风与秦永国现在的状态极不相符。而且,侯大利敏感地闻到此事中的不寻常之处。
侯大利、江克扬和吴雪在秦家谈了一个多小时,了解到当时的很多情况,也找到一些线索,算是有点收获。
坐上越野车,江克扬道:“大利,白玉梅案有点悬,时间隔得太久,更关键的是黄大磊和杨国雄都死了,没办法弄下去了。我对吴佳勇很有兴趣,吴佳勇是个狠人,这种狠人的腿被人弄瘸,而且从此就窝在湖州做小煤矿,总觉得深挖下去肯定还有戏。杨永福的背后应该就是吴佳勇。”
侯大利道:“朱林和老姜局长也在盯吴佳勇,只是没有找到线索。”
吴雪突然道:“我怎么觉得秦永国和白玉梅的关系有些暧昧,秦永国的人到杨国雄的煤矿干架,有冲冠一怒为红颜色的味道。”
侯大利同样有这种感受,只是没有说出来,他道:“这个话题要注意,张小舒很在意她的母亲。”
“那是自然,这事就算有证据,也不能当着张小舒的面说出来。虽然和老板接触不多,可是给我很强烈的感受,资本积累很血腥啊。”
吴雪望了侯大利一眼,道:“我说的是部分资本。比如杨国雄、黄大磊这类。”
侯大利没有接话,道:“那就趁热打铁,去见一见张志立。”
第607章边吃边聊
张志立接到侯大利电话后,道:“我不在省城,就在江州,我在家里。我的家在江州学苑第一幢第一单元三楼,你们可以过来。”
侯大利原本认为张志立还在阳州,没有料到他居然回到了江州,应该是购买了江州学苑的住房。
江州学苑修建于江州师范的老地盘上,目前是东城区最新最好的楼盘。江州师范撤消以后,金氏集团购得此块地皮,修建了江州学苑。
学苑后门的一口污水井中曾经发现过一具女尸,死者是杜文丽。凶手是侯大利和杨帆的同学王永强。这是侯大利参加工作以后侦办的第二个大案,印象非常深刻。
得知张志立住在江州学苑,侯大利略有些失神,脑海中闪出了杜文丽的生活照以及井中枯骨的现场相片。
他随即将杜文丽的事压住,看了看手表,道:“我们下午两点钟到你家来。”
“好吧,我一直在家,等你们。”
放下电话,张志立拍了拍手上的面粉,道,“包饺子的时候,最讨厌有人打电话了。”
张小舒道:“今天你搬家,谁要过来?我记得爸在江州没有什么朋友吧。姑姑是晚上才过来吧?”
“几个警察要过来,你应该认识的,侯大利想来了解你妈的事情。唉!十几年前的案子,没法破了。”
张志立年轻时也曾经意气风发,从军民机械厂离职以后,创办了自己的企业。虽然他的企业经营得不太顺利,可是没有妻子失踪之事,企业也许就能挺过去。
妻子失踪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为了寻找妻子,他被迫出卖企业,前半生的积蓄大部分花在了寻妻之中。如今妻子躺在了江州陵园,他失去了人生最大的目标,也就回到了江州。
江州是他的故乡,也是父母和妻子的归葬之地,还有他的女儿和妹妹生活在此。他买下了这套房子,做为自己养老和归葬之地。
张小舒道:“侯大利要来吗,约的是几点?”
张志立道:“下午两点。”
“这个点上,他应该还没有吃饭。”
张小舒到卫生间去洗了手,拿出手机,拨通了侯大利的电话,“我在我爸这边,新买的房子,今天正在搬家。我们在包饺子,庆祝乔迁之喜。你们既然要来,肯定没有吃饭,那就到家里来吃饭,边吃边聊。”
“今天搬家啊!那应该祝贺,我、老克和吴雪等会就过来。”侯大利在电话中没有推辞,满口答应。
放下电话后,张小舒对父亲道:“要过来的三人都是我的同事。侯大利调到了省公安厅,负责我妈的案子,江克扬借调到了省厅专案组,吴雪是小天姐姐的同事。我让他们一起过来吃饺子。”
张志立的特殊经历让其对警察没有太好印象,虽然女儿成了警察,但是他仍然如此。但来者是经办妻子案件的民警,还是女儿的同事,他准备热情接待。
他到厨房走了一圈后,道:“面皮和馅都够,你继续包。我去买点卤肉和花生米,好下酒。”
张小舒道:“他们中午不会喝酒。”
“不喝酒,也要买点菜。你的同事上门,不能太寒酸。”
张志立出门时,从鞋柜里拿出皮鞋。他原本不准备解开鞋带,想直接把脚穿进去。因为这双鞋是女儿新买的,比较紧,他试了几下,没有将脚穿进去,便弯下腰穿鞋。
第608章尽显沧桑
在张小舒的印象中,父亲一直是一个强悍的男子,力量强,行动利索。
今天为了穿鞋,父亲身体前倾,屁股向后,动作笨拙。这是老年人穿鞋才会出现的动作,居然出现在并不算老的父亲身上。等到父亲直起腰跟她打招呼时,她突然间悲从心来,泪水刷地一下流了出来。
为了不让父亲看到自己的泪水,张小舒快速转过身,道:“他们不喝白酒,可以买几瓶啤酒。喝几杯啤酒,应该问题不大。”
张志立走到楼下,到卤肉摊上切了点肥肠和前腿肉。他原本想要切点牛肉,想起牛肉太贵,便作罢。他提起卤肉,又到隔壁店里买了一箱啤酒。
“哥,我们来了。”从不远处传来了张勤的声音。
站在张勤身边的是汪建国和汪欣桐。
张志立看见妹妹,脸上露出笑容,道:“建国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张勤说你今天搬家,我特意坐上早班飞机,紧赶慢赶,终于在午饭前赶了回来。大哥搬新家是大事,我必须要回来。”
汪建国和张志立夫妻的关系一直不错,得知张志立有了买房想法,便赶紧让妻子出钱,免得四处漂泊的大哥临老都没有落脚之地。
张志立目光落在了汪欣桐身上,道:“祝贺欣桐,你的分数上山南大学没有问题。”
经历了半年时间,汪欣桐的精神状态明显好转,非常艰难地参加了高考,分数勉强上了重点本科线。
汪欣桐以前是尖子生,清北种子选手,一场从天而降的灾祸差一点让其没有挺过来。如今在持续不断的治疗之下,她终于能够勇敢地走出来。
她叫了声舅舅后,又下意识地躲在母亲张勤身后。
张志立这些年在外寻妻,经历了太多风险,阅人无数。他见到汪欣桐的神情,知其仍然心有创伤,暗自叹息了一声。
他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现,道:“姐姐在家包饺子,等会欣桐也去包几个。我记得欣桐包的饺子很漂亮。”
张勤提着卤肉,带着女儿先上楼。
汪建国道:“谁要来咱们这里,你又切了卤肉,还买啤酒。”
张志立道:“小舒的同事,原本准备过来问玉梅的事。小舒就叫他们一起吃饭。”
汪建国警惕起来,道:“谁?”
张志立道:“是侯大利打的电话,还有另外两个人。”
汪建国眯了眯眼睛,道:“侯大利是挺厉害的警察。如果没有他,我爸不会被发现。”
张志立神情变得恶狠狠的,道:“许海就是个杂种,就这样死了,真是便宜他了。既然这样,那我给小舒说,不要让侯大利在家里吃饭。”
汪建国叹息一声,道:“侯大利是警察,破案,抓凶手,是他的职责所在。我们一家都不责怪侯大利,真是一点都不怪。我们家里人觉得他还不错。而且,我爸最终也是因为癌症走的,这是不幸中的大幸。我们在楼下抽支烟,我给你说另外一件事。”
两人站在楼下,各自点了一支烟。烟雾中,两人脸上尽显沧桑。
沧桑不仅是年龄,也是心态。人到中年,会经历各种意想不到的坎坷和沧桑。
张志立从军民机械厂出来的时候,一心想赚大钱,谁知天算不如人算,妻子突然失踪,彻底改变了其人生。
汪建国的人生总体来说比较顺利,事业成功,妻贤女慧,谁知一个小恶魔差一点毁掉了他的幸福。
每次想起有可能一场意外就会让他失去女儿,汪建国觉得人生如临深渊,幸福就如走在纲丝绳上,随时都会有意外让人生从幸福变成苦难。
两人相对无言地抽完一支烟。
汪建国道:“我听小天说起过,小舒喜欢侯大利,就是那个破案挺厉害的警察。”
第609章命运太玄妙
张志立脸上的皱纹明显超过其年龄,特别是额头上的皱纹更如刀刻一般,就如那幅著名油画《父亲》中人物上的的额头那样。
他又摸出一支烟点上,道:“侯大利是个大麻烦,他爸是侯国龙,我不希望他和小舒有来往。”
汪建国道:“实事求是地说,侯大利还是一个很不错的警察。”
张志立吐了一口烟,道:“你知道我以前是地地道道的唯物论者,玉梅出事以后,我变得信命了。我觉得冥冥之中有一股神秘力量主宰,决定我们的命运。个人的力量在命运面前实在微不足道。侯国龙把侯家的运道全部用光了,侯大利要开始走霉运,听说他的初恋女友被推进河里,未婚妻又被歹徒打死。小舒是个可怜的孩子,我希望她能够嫁给一个平凡的男人。这个男人不走霉运,家势也不能太显赫。我是深深理解到平平淡淡才是真的道理。当初,如果不是我非要辞职,留在军民厂,生活会比现在好得多。我们家有可能随着军民厂的破产而失去工作,我和玉梅的日子会很难过,但是,玉梅一定还会活着。那些年,我羡慕那些下海成功的人,非犟着要辞职创业,如果不是这样,后来也不会遇到要命的困难,欠了一屁股债,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玉梅为了帮我渡过难关,这才到秦永国那个乡镇企业去打工。如果不到乡镇企业去打工,玉梅就不会出事,我们一家人还会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
汪建国听了这一番话,既觉得吃惊,又觉得张志立说出来很自然。
他叹息一声,道:“命运这个事情太玄妙,谁都说不清楚。我家欣桐就是一个普通学生,没有惹人害人。她助人为乐,心地善良,谁知遇到天灾横祸,差点没有缓过来,最后还将我爸也牵了进去。我们不必为自己设置一些自己也搞不准的门槛。小舒和侯大利的事,我建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愿意,我们就祝福他们。如果你明确反对,其实就是在改变小舒的命运,你难道有把握这么做能将小舒的命格朝好的方向转变吗?”
张志立沉默地抽烟,过了一会儿,道:“我要找人算一算,我认识一个大师,很灵验的。大哥,我现在真怕那些当老板的。”
汪建国道:“侯大利不是老板,是警察。”
张志立道:“他爸是侯国龙。”
汪建国道:“侯国龙是侯国龙,侯大利是侯大利。”
张志立苦着脸,道:“怎么能分开。”
两人走上了楼。
客厅里,张勤陪着侯大利、江克扬和吴雪说话。
汪欣桐和张小舒进到里屋,里屋传来轻轻柔柔的小提琴声。
屋里有一把小提琴,是白玉梅曾经用过的,一直放在在张志立身边。张小舒每次与父亲见面,都会使用这把琴。这也是张志立的要求,他担心小提琴太长时间不使用会损坏,同时也希望用琴声召唤回妻子。虽然他知道这是一个愚蠢的想法,却仍然坚持这样做。
第610章引导回忆
张勤抬起头,道:“哥,当时是谁介绍嫂子到秦永国的煤矿工作?”
张志立坐在妹妹身边,道:“玉梅在军民厂就是做财务的,在当年很吃香。我记得是军民厂退休的财务李大姐介绍过去的。”
侯大利望着张小舒的爸爸,正式介绍道:“我叫侯大利,以前是江州重案大队的民警,如今调到省刑警总队,负责侦办白玉梅案。这是我的证件。”
张志立回避了侯大利的目光,道:“我们见过面,你是小舒的同事,不用看证件。”
侯大利道:“我提的问题也许有其他人问过,但是为了破案,我可能还要问,而且会很直接,希望你能够理解。”
张志立又摸出香烟。还未将香烟从烟盒里取出来,就被妹妹阻止。
张勤认真地道:“哥,你不能再抽了,再抽,肺就真成腊肉了。你不能放纵自己,小舒还需要你。”
提及女儿,张志立便将烟盒放进口袋里,道:“谢谢你们警察来为我妻子讨回公道。这些年,我也学了很多法律,知道一些法律条文。我妻子这样的案子,时间太长了,真的有希望破案吗?”
侯大利道:“案件侦破确实很有难度,否则也不会由省刑总来侦办。白玉梅的案子不是激情犯罪,是有预谋的杀人案,能否破案,我不能百分之一百打保票,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不能放弃。”
张志立的手又摸到了烟盒上,随即望了一眼身边的妹妹,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说的不全,或者说漏的地方,我妹在这边也可以帮我回忆。当年我妹和玉梅关系很好,有些话,玉梅要跟我妹妹说,经常瞒着我。”
侯大利道:“白玉梅有没有仇人?”
张志立苦笑道:“我开了一家机械厂,半死不活。白玉梅就是一个普通的财务人员,从不惹事。我们两人绝对没有这种要命的仇人。这一条,我说过很多遍了。”
张勤补充道:“嫂子失踪以后,我、建国和我哥反复分析,真没有找到和我们家有仇的人。有过闹矛盾的,有吵过架的,但是绝对没有要过命的。侯警官,我就直说了,我个人认为与秦永国的企业有关,我嫂子是为秦永国的企业背锅,就算没有给秦永国背锅,也与秦永国有关。”
侯大利道:“有什么证据没有?”
张勤望了张志立一眼,道:“哥,在警方面前,我觉得不应该隐瞒。”
张志立双手紧握,手背上青筯暴露,牙齿咬得紧紧的,怒道:“那件事情和玉梅没有关系,是秦永国一厢情愿。你说吧,有什么说什么,只要能讨回公道。”
张勤道:“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也不知道有没有价值。”
侯大利鼓励道:“很多线索都来自不起眼的细节,这也正是我们需要的,越详细越好。”
张勤道:“我嫂子到秦永国的企业做财务不久,秦永国便对我嫂子表示出好感,后来发展到追求我嫂子,经常送她礼物,还安排了一辆车来接我嫂子上下班。当时我哥的企业很艰难,因为我嫂子的关系秦永国矿山企业的机械维修业务,全部交给了我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嫂子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与秦永国的关系,没有接受秦永国的示好,也没有离开秦永国的公司。”
秦永国曾经提起为了白玉梅失踪之事,他带人与杨国雄的人打过群架。侯大利当时在此事上画了一个重点符号,听到张勤之言,他便明白秦永国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女员工和别人大打出手。
张勤道:“嫂子失踪以后,我们曾经怀疑是我嫂子拒绝了秦永国,因此秦永国就下了毒手。后来通过对秦永国的调查了解,我们发现这人虽然狡猾又好色,明知道我嫂子有丈夫还发起追求,但是没有杀人的动机。”
汪建国道:“那也不一定,我们只提供线索,结果到底如何,还得让警方来判断。”
提起这段往事,张志立就如被打断了脊梁,整个人的精气神被一抽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