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浓浓的恨意
这是多年前的往事,“胡卫”如同“阿里巴巴”一样的咒语,瞬间打开了侯大利原本以为忘记的事情。
“这些都是以前的烂事,当时觉得不得了,现在看起来挺没有意思。我给你削个水蜜桃。”
甘甜选了一个大黄桃,用小刀削皮。她削皮的动作非常灵巧,黄桃一点点显示出最鲜美的模样。黄桃肉质细密,甜美多汁,这是田甜最喜欢的夏季水果。
侯大利闻到黄桃的香甜味道,心脏又疼痛起来,有几秒钟没有说话。
甘甜将黄桃切块,放在盘子里,递给侯大利。
侯大利艰地难吃了一块黄桃,控制住情绪,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是胡卫的人用枪威胁你?”
甘甜道:“他们很嚣张,说得很明确。胡卫死了以后,江州黑社会就慢慢消停了。我后来与跃进离婚,搬到阳州去了,一直刻意回避江州的事,后面的事情就不清楚了。”
侯大利道:“田甜爸爸怎么会得罪胡卫?”
“我真不清楚。田跃进这人死讲原则,从来不在家里讲单位的事。我被人用枪顶头,那个情景变成我的噩梦,反复出现,弄得自己差点崩溃了。出了这事,田跃进才给我透露了只言片语。”甘甜回想起被人用枪顶住头的情形,仍然不寒而栗。
侯大利安慰道:“你别担心了。市局一直在全力打黑,江州这几年治安很好,没有黑社会藏身之地,再也不会出现胡卫式的黑社会大哥。”
“现在比起十年前,治安好得太多,否则我也不敢回来住。跃进当时给我说过,胡卫有几条忠实走狗,一条是家狗,也就是胡卫的那几个直接手下,这些手下大多数都被抓了,还有两条野狗,一条是杨国雄,另一条是黄大磊,这两条野狗的下场都不好,杨国雄跳楼死了,黄大磊后来被炸得粉身碎骨。”甘甜提起当年的黑社会,犹带着浓浓的恨意。
听到杨国雄和黄大磊的名字,侯大利马上想起程宏军所言的“胡卫的几条狗”,打了个激灵,肾上脉激素如百米飞人一样狂奔,身体顿时高度紧张起来。
他正式进入侦查模式:“胡卫是哪一年被打死的?”
甘甜想了想,道:“应该是94年中秋节前后。胡卫是黑道大哥,在街道被枪击,轰动一时,晚报、商报、晨报都对胡卫被枪杀之事有连续地报道。”
侯大利道:“你被人用枪顶头是哪一年?”
甘甜道:“大约94年3月,距现在已经隔了16年,具体哪一天我记不清楚了。”
侯大利大脑里的脑神元噼里啪啦地进行快速连接,连接完成以后,他将诸多不相干的事情联系在了一起。
第一个画面:有一段时间,黄大磊、吴开军、杜强和秦涛非常活跃,做了不少杀人越货之事。
第二个画面:田跃进离开警队之前,曾经发现过秦力包庇弟弟秦涛之事。秦力和田跃进是生死之交,所以田跃进装作没有看见秦力包庇秦涛。从以前得到的信息来看,秦力包庇秦涛,是秦力和田跃进先后离开警队的重要原因。
第三个画面:胡卫死后,黄大磊团伙也散掉了。杜强不知所踪,黄大磊和吴开军各做各的生意,秦涛去读银行中专;
第四个画面:杨国雄生意失败,于1999年9月跳楼自杀。两年之后,2001年10月,杨帆遇害,落于江州河里。
这些画面原本没有联系,却被胡卫这个黑道大哥串联在一起。
侯大利之所以一直没有将胡卫纳入侦查目标,是因为胡卫在十六年前就横死街头,时间距离现在太久了。
甘甜看着眼前男子陷入沉思时额头形成了浅浅的川字纹,腮帮子咬得紧紧的,与前夫田跃进思考问题时的神情气质很相似,便暗自叹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当年看上了田跃进,田甜看上了和自己父亲神情接近的侯大利,这都是命。”
侯大利道:“你和秦力应该熟悉吧,他是哪一年离开警队的,越具体越好?”
甘甜道:“秦力已经走了,他做得最错的事情是不该向黄卫下手。不管他做过什么事,一死万事空。”
第632章无意间获取到的信息
侯大利道:“讲一讲当时的具体情况?”
“跃进当时在重案二组,前任组长是洪金明,还有秦力、黄卫和吴小卫。跃进和秦力关系最好,秦力替跃进挡过子弹,是过命的交情。跃进和我结婚时,秦力还是单身汉。他和跃 进是非常好的搭档,他经常到家里来吃饭。秦力是在94年辞职,辞职那天晚上,还跑到家里来喝酒。那天很热,我还把电扇推到客厅。后来秦力和跃进都喝吐了,屋里都是酒臭味。”
时间会淡忘很多事情,但是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总会留下青春时期的往事。甘甜尽管和田跃进离了婚,可是谈起前夫总是使用跃进两个字。她回忆起与重案二组秦力等人交往的细节,充满着惆怅。
侯大利道:“你们离婚是哪一年?”
甘甜道:“94年8月,我被黑社会威胁以后,跃进仍然不管不顾继续调查胡卫。这导致我又被人威胁了一次,还被捅了一刀。刀捅在腿上,出了血,伤不重,更多是警告我的意思。这一次之后,我就彻底失望,坚定了离婚的决心。他这人自私,只考虑自己痛快,根本不管家人的死活。从被人用枪顶着头到被捅一刀,中间也有四五个月的时间,我是真受不了每天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们离婚后,跃进应该颓废了一段时间,后来也辞职了。得知跃进辞职,我很恨他,既然要辞职,为什么不早点辞职。他辞职后,一直带着女儿生活。现在想起来,我也很自私。”
侯大利是田甜的未婚夫,知道另一方的看法。离婚时,甘甜已经有了身孕。田跃进对此耿耿于怀。田甜不想原谅母亲是因为母亲逃离江州时把自己丢给了父亲,而不是将自己一起带离是非之地。
他正在想着田甜讲述往事时的泪眼,门铃响起。
甘甜用纸巾擦了手,来到门前,凑在猫眼前看了一眼,猛然打开门,道:“杨可,你怎么来了。”
“我原本来要出去旅行,临时改了主意,跑到江州玩两天。”杨可扑到母亲怀里,不停地转圈。
转了两圈之后,甘甜道:“杨可,停下来,妈妈要晕了。”
松手之后,杨可发现还有一个年轻男子坐在客厅沙发,问道:“他是谁啊?”
甘甜道:“叫哥哥。”
杨可用审视的目光瞧着侯大利,道:“这是哪里跑出来的哥哥?”
甘甜道:“他是姐姐的丈夫。”
由于特殊的家庭环境,田甜比寻常孩子的叛逆期来得早一些,很长一段时间仇视母亲,拒绝与母亲来往。杨可知道在江州有这样一个姐姐,从小到大,最多只见过两次面,而且还有一次最后是不欢而散。
说实在话,她对姐姐没有什么感情。
侯大利的眼光没有离开杨可。杨可大约是十五六岁的年龄,穿了一件带有元宝领和泡泡袖的天蓝色连衣裙,随意挎着一个斜挎包,脚下是一双小皮鞋。她留了一头超过其年龄的披肩发,发梢还有点淡红色,看起来比普通的中学生要成熟。她的五官与田甜有六七分相似,满脸是未经社会毒打的幸福感。
甘甜道:“叫姐夫。”
杨可翻了一个白眼,道:“不叫,他们又没有结婚。”
甘甜斥责道:“你怎么这样说话。”
“我说的是实话,都没有见过田甜几面。”杨可翻了一个白眼,转身进了卧室。
甘甜对小女儿着实宠爱,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她不忍在侯大利面前责备小女儿,道:“对不起啊,她和姐姐没有在一起生活过。”
最初看见与田甜有几分相似的杨可,侯大利还有几分亲切。可是杨可对姐姐不恭,这让他对杨可的观感直线下降,对其未作评论,道:“妈,那我先走了。改天我们约时间去见一见田甜。”
甘甜站在门口,目送着女婿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一时之间,百感交集,颇有几分惆怅。
她关上防盗门后,杨可探头出来,道:“那个人走了。”
甘甜叹了口气,道:“他叫侯大利,是你姐的丈夫。”
杨可道:“长得倒是挺帅的,就是头发都白了,活像个老头。这人是做啥的?”
甘甜道:“他是警察,和你姐在一个单位。”
杨可撇了撇嘴巴,道:“既然和田甜在一个单位,为什么要让田甜去抓人。他那时做什么去了,躺在家里享清福。哼,假模假式的。”
侯大利比杨可大了十二岁,这十二岁如同一条天河,让两人产生了深深的隔阂,互相完全不能理解。
侯大利没有了解杨可的欲望,杨可同样如此。
侯大利坐上越野车,想了想与甘甜的谈话,便拿出小本子,记下与甘甜谈话时无意间获取到的信息。
他原本还准备探望田跃进,在拨通电话后,才知道田跃进和新婚妻子已经外出旅行去了。
第633章提审李小峰
回到刑警老楼,侯大利恢复了平静和理智。
今年7月20日,山南省公安厅“秋风-2010”命案积案攻坚行动部署大会之后,关鹏和侯大利曾经有一段对话。
关鹏当时提出了一个问题:“这些年,江州不少企业家的家人都出过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这值得我们关注。”
这一段话份量很重,侯大利牢记在心。在侦办湖州三案和碎尸案之时,他一直在有意识地收集“关鹏问题”的相关线索。
侯大利意识到从甘甜那里得来的信息非常重要,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关鹏局长提出的重大问题是真实存在的,并非耸人听闻。
他清醒地认识到最关键的线索似乎不在当下,而是出现在十几年前。十几年前的旧事如爆炸的中心,持续影响到现在。这也就意味着,侦办白玉梅案甚至是杨帆案不仅仅要盯着杨永福,还需要把目光前移,盯紧发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事,特别是1994年期间的事情。
回到房间,侯大利如老僧般坐在窗前,一页页地翻看笔记本,脑中涌出了各种信息碎片。
信息碎片原本做着布郎运动,没有规律可循。在某个时刻,一两个信息碎片发生了粘连,引起了连锁反应,导致信息不断地发生碰撞和融合。风起,几片落叶飞舞,继而掉在窗台上。
良久,侯大利合上笔记本,来到了会议室,把目光投入到李小峰案中。
在没有与甘甜见面之前,他讯问李小峰的重点集中在肖霄身上,现在又增加了一个重点,那就是要通过李小峰的回忆增加对1994年期间诸多事情的了解。
“为什么要了解1994年的事?”江克扬对这个问题有几分不解。
侯大利道:“白玉梅案发生在1994年10月,她遇害时是秦永国企业的财务人员。”
江克扬道:“李小峰在1994年也就十一二岁,还在学校读书,应该对当时的事情不太了解。”
侯大利道:“这又是一个拦河网,或许有用,或许没有。我觉得1994年是一个特殊的年份,发生了很多重要的事情,丁丽遇害,黑社会胡卫被枪杀,白玉梅遇害,甘甜被人用枪威胁,重案二组的秦力和田跃进先后辞职。”
“啊,这么多事,让我捋一捋。”江克扬这才意识到1994年的情况确实不一般。
侯大利道:“这个我们还要深入讨论,先商量提审李小峰的事情。”
讨论了审讯方案以后,侯大利和江克扬来到看守所,提审李小峰。
走进四面围墙的审讯室,墙内特殊的严肃紧张气氛让侯大利不由得想起了周涛。周涛原本也应该来到专案二组,参加侦办六起命案积案的工作。谁知遭遇了陈菲菲案,他如今被关在了看守所里。一段高墙分开了两个人,周涛和侯大利被分隔在两个完全不同的区间,过着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生。
审讯室内,满脸沮丧的李小峰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即便有人进入,他也没有抬头。直到听有人叫他的名字,李小峰这才不情不愿地抬起了头。抬头见到侯大利,他有些羞涩,也生出了几分希望。
第634章夜路走多了撞鬼
这一声“李总”让李小峰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如找到知音一般,道:“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我说的都是老实话,就怕你们不相信。”
“不管什么情况,说实话对李总是最有利的。”侯大利语调平静,如同对朋友说话一般。
李小峰挺了挺腰,道:“我说的确实是实话,没有哪一句话是假的。如果说假话,天诛地灭。但是,我估计你们不会相信。夜路走多了撞鬼,我就是撞了鬼。”
侯大利道:“我想要看一看是什么鬼,是你内心的鬼,还是外鬼。”
李小峰抬头看了侯大利一眼,想了,道:“你问吧,我还是会实话实说。”
“你认识肖霄吗?”
“认识。”
“讲一讲认识经过?”
“我是在金色酒吧认识的肖霄。当时我和几个朋友喝了酒以后,一起到金色酒吧玩。金色酒吧的歌手最棒,气氛最好,这在江州是有名的。我以前没有去过,今天就有意想要见识一下。我们进去的时候,肖霄恰好站在台上唱歌。她和其他打扮得很妖娆的歌手不一样,穿得很素净,又很性感,就是只穿了一件那种男人穿的白背心,气质不错。我觉得这个唱歌的女子不错,便给吴新生打了电话,问了一些情况,这才知道在台上唱歌的女歌手叫肖霄。吴新生接到电话半个小时左右,来到酒吧。那天晚上,我们还一起喝了酒。”
“一起喝酒的有哪些人?”
“有吴新生,肖霄,还有两三个人,这是6月下旬的事情,那时天刚刚热起来不久。”
“还有两三个人?具体是哪几个人。”
“我那天本身就喝了酒,有些头昏,另外的人实在想不起来了,都是吴新生的朋友。我记得这里面的人就属肖霄最年轻漂亮,我对其他人没有兴趣。”
“那一次,有没有陈菲菲?”
“没有,我是最近才认识的陈菲菲。”
“你和肖霄有没有发生关系?”
“你怎么知道我们发生了关系。”
“回答问题,别多嘴。”
在前面的对话中,侯大利客气地称呼李小峰为李总,让其放下包袱和抗拒心。
这一句严厉的“回答问题,别多嘴”又让李小峰感受到了压力,想起了自己阶下囚的身份,“那天晚上,我喝了不少酒,有些醉了,就直接回家。第二天中午,我就给肖霄打了电话,约她到马背山庄园。肖霄果然很爽快地答应了,在约定时间,她自己开车到了马背山公园。那天晚上,我们发生了关系。”
“你和肖霄是什么关系?”
“我和肖霄没有什么关系,要说有关系,就是炮友。我们发生关系后,还给她买了包包,送了手表,还给了钱。我们是那种没有男女感情,纯粹打炮的炮友。”
“你和肖霄发生过几次关系?”
“我们是在六月下旬认识的,很快就发生了关系,在七、八月有六七次约会。”
通过一问一答,侯大利梳理清楚了肖霄和李小峰交往的时间和频次。
在肖霄和李小峰交往的这个时间段,肖霄还是邱宏兵的情人,而邱宏兵已经谋杀了他的妻子张冬梅。
“你是如何认识陈菲菲的?”
“前些天,我有客人,肖霄带着金色酒吧的几个人来山庄,分别是炮姐、桐桐和陈菲菲。陈菲菲唱歌很好听,人也长得漂亮。我喜欢年轻漂亮和个子高挑的女生。四个人中,我就瞧上了肖霄和陈菲菲。”
“你和陈菲菲发生过关系?”
“发生过,那天晚上,我就和陈菲菲发生了关系。”
“第一次见面,你们就发生了关系?”
“男欢女爱,很正常。”
“那你就同时约了陈菲菲和肖霄,脚踩两条脚。”
“这很正常,肖霄和陈菲菲又不是我的女朋友,我们只是交往而己。”
侯大利记下了李小峰和陈菲菲第一次发生关系的时间,8月8日晚和8月9日凌晨。
陈菲菲死亡的时间是在8月11日凌晨。
“你和陈菲菲第二次发生关系是哪一天?”
“就是8月10日。我9号离开江州,到总公司处理了业务。10号下午回江州,就给陈菲菲打电话,约她到山庄。陈菲菲这种女孩子都喜欢抱大腿,我算是大腿吧!她年龄还不大,接到电话,根本没有犹豫。”
“你为什么不约肖霄?”
“男人都喜欢尝鲜,陈菲菲更有新鲜感。我和肖霄就是炮友关系,彼此没有任何承诺。我喜欢她的肉体,她喜欢我的钱,就是这样而己。”
李小峰和侯大利都是江州的富二代,条件很接近。如果没有杨帆案的发生,侯大利极有可能就是现在的“李小峰”,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成为侦查员的侯大利和成为老板的李小峰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生活方式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第635章复句提问的诱导
李小峰在第一次被讯问时已经交代陈菲菲的死亡过程以及抛尸过程。对其他人的调查笔录、沿线的视频资料和现场勘查情况能够与李小峰的交代互相印证。
只是,尸检报告出来以后,尸检报告的结论与李小峰的交代有不少出入。按照李小峰本人的说法,陈菲菲应该是做爱过程中的特殊体位导致身体出现问题,承认自己的责任在于使用特殊体位。但是,他没有提到用药的问题。如果是不当用药导致陈菲菲身体出现问题,其责任明显要轻一点。
这是其中的一个疑点。
李小峰根本不知道抽屉里有药品,但是,在头孢拉定胶囊的盒子上有他的指纹,在内盒上有模糊的指纹,疑似他的指纹。让人比较疑惑的是李小峰连特殊体位导致死亡以及抛尸过程都交代了,为什么要隐瞒抽屉里有药品。这个疑点让参战侦查员深感不解,是另一个疑点。
陈菲菲案由江州刑警支队管辖,具体由重案二组侦办。省公安厅专案二组的工作重点是盯住与杨帆案和白玉梅案有关的所有案件。在陈菲菲案中,专案二组负责的主要任务是深挖与肖霄有关的细节,要弄明白肖霄和陈菲菲与李小峰接触是否因为有人特意安排,更准确地说,想弄明白是否有肖霄或者其他人操纵了整个事件。由于这个意图非常明确,侯大利很注意自己是否有诱导性提问。
在山南政法大学读书时,教授反复提醒过他,复句极有可能带有诱导性。比如下面这个例子:你在2009年7月7日去阳州的目的是不是要让五哥把账款交给你?这就是一个明显的诱导性问话,在其中预设了两个内容:时间和地点。这句话是一个复句,要把它变成非诱导性发问,就需要这样拆解:第一句,2009年7月7日你在哪里?第二句,你为什么要去那里?拆解后的两个问题都是单句,不再属于诱导性发问。
简单句的问话也不一定都是非诱导性的,连谓结构(有两个谓语)的单句容易演变成非诱导性发问。比如,你在2009年7月7日驾车去阳州的目的是什么?
这句话并不是一个复句,只是一个连谓结构(有两个谓语)单句。但这也是诱导性问话,里面预设了方式和地点。要把它变成非诱导性发问,就需要将其拆解成三个问题:2009年7月7日你在哪里?你是怎么去的那里?你为什么要去那里?当一个句子里的谓语只有一个,且起到修饰作用的部分(定语、状语、补语)越少时,句子本身的诱导性就越小。
正因为此,在制定审讯提纲时,侯大利在讯问前再次检查自己的提问提纲,着重查看每一个问题在句式上是否都是单独谓语的单句,每一个问题中起修饰作用的部分是否都做到了最少化。这种用语法结构来衡量句子的方式是简单又有效的方法。
讯问到此,他没有发现肖霄操纵陈菲菲的线索。
侯大利稍稍停顿,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又重新翻了翻审讯提纲。
“你在8月10日要回江州,谁还知道这件事情?”
“驾驶员,还有总裁办的人。”
“你约了陈菲菲到山庄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
“还是驾驶员,我在车上打电话,没回避他。等到陈菲菲上山,清洁员和厨师就知道了。听陈菲菲讲,她接到电话时在打麻将,打麻将的人是肖霄、桐桐和炮姐。陈菲菲还借了肖霄的车。”
讲到这里,李小峰想起了这四个女人各有不同的滋味,越发觉得自己落到这个处境是生不如死,一时之间,悲从心来,还惶恐不安。
侯大利敏锐地观察到李小峰的内心变化,拿起桌上烟,道:“抽一支。”
李小峰接过烟,抽了一口,熟悉的味道让他暂时安定下来。
侯大利梳理了今天得到的信息,再和第一次讯问得到的信息进行对比,用调侃的语气道:“陈菲菲拿驾驶证的时间不久,技术很菜吧,肖霄愿意把自己的宝马车借给陈菲菲,很大气嘛。”
李小峰道:“和陈菲菲比较,肖霄确实比较大气。我都是主动给她买东西,不管买啥,她都大大方方地接受。我看得出来,她没有因为拿了我的东西就会刻意讨好我。陈菲菲不一样,我给了她一个包,她就两眼放光,是发自内心喜爱,看我的眼神立马就不一样。”
侯大利笑了笑,道:“你经常送包吗?”
看到侯大利脸上终于出现笑容,李小峰也松了口气,自嘲道:“女孩子都喜欢名牌包,我让人到国外采购了一批,价格不贵,牌子也响,我遇到感觉不错的,就会送一个给她们。”
第636章杨国雄的来历
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前,肖霄家里的经济条件都还不错。后来,父亲肖卫星生意彻底失败,还欠下了一家人靠工资永远都还不清的债务,肖家破败,负债累累,彻底沦入社会底层。
肖霄用过名牌包包,陈菲菲则没有用过,两人面对名牌包时的眼光并不相同。李小峰虽然夸肖霄大气,其实更喜欢陈菲菲那种狂热的眼光。面对这种眼光时,他才会在女人面前有强烈的心理优越感。
聊到此时,陈菲菲和肖霄的关系基本清楚,很难再深入下去。
侯大利开始有意识地进入闲聊模式,试探着询问九十年代发生过的事情,“我在江州一中读高一的时候,你应该是在江州学院读高三吧。”
“嗯,我比你要大个两三岁。”李小峰原本想说自己知道当年轰动一时的杨帆案,话到嘴边,又觉得这个话题不适宜在此刻提起。
“在我印象中,杨国雄的儿子杨永福也在江州学院,你们当年能玩得到一起吗?”侯大利道在纸上随手写了一个1994年,轻描淡写地问道。
侯大利莫名其妙地提起这个话题,让李小峰多少有些意外,道:“我读高三,杨永福读高一,平时没有直接的交集,接触得不多。更关键的因素是阳江高速和杨国雄的企业还存在竞争关系,有一段时间势若水火,杨永福见到我就吹胡子瞪眼睛,恨不得和我打架,我们根本玩不到一起。”
侯大利又从座位起身,走过去,递了一支烟给李小峰,道:“我没有在企业工作,隔行如隔山,有些事不太明白。杨国雄当年是什么情况?”
“杨国雄死了好多年了,为什么谈他。”
“随便谈谈。”
李小峰又深吸一口烟,让烟气进入胸腹,再缓缓吐出来,“杨国雄个性强,很有攻击性,不太讲合作,还有点黑道背景。他有个绰号叫雄霸,这个绰号来自于一部叫《风云之雄霸天下》。在八十年代,社会乱,市场不规范,他的攻击性让企业一路做大,到了九十年代,政府变化了,市场规则建立起来,他仍然没有改变,四处出击,与很多老板都搞得势不而立。我们修高速路发了点小财,杨国雄本来是做摩托的,根本没有技术力量和资源修路桥。他眼红修路赚钱多,成立了路桥公司,挖了我们不少墙角。他的主要技术人才都是挖墙角过来的,开口大方,实则小气,给的钱达不到承诺的数量,这就埋下了隐患。后来我们和阳州几家路桥公司同时发力,开出优惠条件,把他副总、总工到技术员全部挖走。杨国雄建的公路桥发生事故,建设过程中垮塌,虽然有各种现实原因,但说到底,还是杨国雄底蕴浅,没有自己的技术班底,这才出现质量问题,造成死伤多人的事故。”
马背山庄园的聚会人员中,多次出现吴新生。李小峰根本没有意识到吴新生就是杨永福。
在湖州明杨县高马镇的户口造假案中,湖州警方找到吴新生时,冒名吴新生的杨永福承认弄了非法买户口之事,并给出了相对合理的理由。
出于长线经营的考虑,湖州警方配合江州警方,没有向社会公开购买假户口的详细名单,也没有对社会大张旗鼓进行宣传,甚至没有对吴新生采取措施。
吴新生仍然活跃在江州,并且与好几起案件有若隐若现的联系。
侯大利一边和李小峰聊起江州企业界的往事,一边在纸上写下了杨永福、肖霄、陈菲菲和李小峰的名字,又随手在四个名字之间画上了连接线。在名字后面画上线以后,杨永福(吴新生)——肖霄——陈菲菲——李小峰,这原本独立的四个人构成一个整体,宛如一根鱼杆。杨永福是钓鱼人,肖霄是鱼杆,陈菲菲是鱼饵,李小峰就是咬饵的那条鱼。
这是一个非常奇异的联想,随即又让侯大利联想起另一条线索。这条线索发生在今年,死去的人是张大树的女儿。杨永福(吴新生)——肖霄——邱宏兵——张冬梅,这四人构成的这条线同样宛如另一根鱼杆,杨永福是钓鱼人,肖霄是鱼杆,邱宏兵是鱼饵,张冬梅就是咬饵的那条鱼。
这两条线构成方式稍有不同,但内容有一点相似,最终那条鱼都与某位老板有关,且最终会受到某种形式的伤害。当年与杨国雄有竞争关系的老板的家人,都会以某种方式“出事”,张大树的女儿张冬梅被丈夫杀死,成为咬饵的鱼,李兴奎的儿子李小峰“弄死了”陈菲菲,成为咬饵的另一条鱼。
第637章药盒上的指纹
在讯问过程中画出这条线索,是偶然所得,但侯大利知道这是厚积薄发的结果。当线索多到一定程度,注意力又能集中,那么灵感迟早会迸发出来。
随即,他又想起了曾经出现过的第三条鱼杆。杨永福(吴新生)——朱富贵——陈菲菲——周涛(侯大利)。在这条线上,侯大利极有可能就是设计中将要咬饵的鱼,但阴差阳错,结果周涛成为咬饵的鱼。
鱼杆就是横型,类似于“一枪两孔”的模型。横型猛然间出现之后,侯大利很想来到无人的空旷原野,大吼几句。
提讯室的房门突然打开,一名看守所民警走进来,递给侯大利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内容是:“我在看守所监控室,李小峰在你面前没有对抗意识,这是很好的机会。你问一问头孢拉定的事情,滕鹏飞。”
在脑中形成鱼杆模型以后,侯大利意识到事情并非如此简单,李小峰是否为真凶还得加上一个问号。
他对陈菲菲案更加谨慎,道:“你在马背山庄园的寝室里有没有家庭常备药?”
李小峰有些发愣,道:“什么药?”
“家庭常备药,比如治感冒、拉肚子之类的药。”
“我身体不错,很少吃药。我在家里从来不管这些事情,有什么事情,都由总裁办安排。我爸是土老冒,坚决不设管家。管家的职能就放到了总裁办,总裁办有一个副主任王枫,专门安排我的日常生活。我家里有些什么东西,王枫比我都清楚。”
总裁办王枫以前未曾出现在警方的视线中,需要向其核实。
侯大利在王枫名字后面加上一个着重符号。
“你是否打开国马背山庄园寝室的床头柜抽屉?”
“这个我要想一想,是床头柜抽屉里面丢失过什么东西吗?我平时也不常来马背山,我说得直白一点,要泡女人的时候,我才住到马背山,这不是我正常生活的房子。你们在我抽屉里查到了什么药?我完全没有在马背山庄园吃药的记忆。”
在监控室里,滕鹏飞用力搓脸上的麻子,对身边的洪金明道:“政委,李小峰说话的内容与药盒上的指纹对不上,法庭上不会采信他的说法。如果没有新的证据出现,下一步就是要逮捕他。”
洪金明额头竖起川字纹,印迹很深。川字纹几乎成为江州刑警支队探长以上领导的标配,职务越高,纹路越深,
“李兴奎直接去找了老大,我们压力很大啊!要办成铁案,否则就是老鼠钻风箱,两头不是人,甚至后果会更加严重。”
看守所所长来到监控室,道:“我有事到局里开会去了,你们是来提审李小峰吗?”
洪金明笑眯眯地道:“我和滕麻子就是来找你。”
所长瞧了瞧屏幕,道:“是神探来提审啊,他如今是省厅的人,还来跑一线,这不是抢你们的活吗?”
洪金明打了个哈哈,道:“省厅和市局,分工不分家嘛。”
三个人离开监控室时,滕鹏飞又看了看屏幕。
提讯室内,李小峰已经站了起来,被看守所民警带走。在走出门时,他朝着侯大利和江克扬说了一些话。
侯大利和江克扬依然稳坐钓鱼台,没有起身。
看着李小峰背影消失,侯大利拿起烟,递了一支给全场没有怎么说话的江克扬,道:“你怎么看?”
江克扬点燃香烟,道:“先说句题外话,你是一个非典型富二代。你的生活犹如苦行僧,李小峰过的生活才是正常生活。贫穷限制了我的想像,特别是在女人方面,“李小峰们”有着强大的经济背景,用一个名牌包就能让年轻漂亮的女人轻易上床,在国外,这些包也许并不值钱。而我们的民警在女人面前越来越没有地位,谈恋爱被甩、结婚又离婚的,比比皆是。”
侯大利拍了拍江克扬的肩膀,道:“别羡慕他们,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最重要。”
江克扬道:“我就发发牢骚。”
侯大利道:“你觉得李小峰说的是实话吗?”
江克扬道:“从第一次讯问到我们这一次讯问,李小峰一直想把事情定性为作爱过程中的意外。陈菲菲的真实死因是服用头孢拉定后饮酒造成的死亡。如果李小峰在事发之时知道真实死因,打电话报警,叫120,他的责任其实不大。他为什么不选择风险最低的方式,我觉得其中另有隐情。唯一不好解释的是头孢拉定胶囊盒子上只有李小峰的指纹。”
侯大利想起周涛那条误咬鱼铒的鱼,道:“这就和周涛案一样,从陈菲菲身体里检出了周涛的精液,说破大天,强奸案都跑不了。这个案子也一样,从马背山庄园李小峰房间抽屉里发现了带有李小峰指纹的头孢拉定胶囊盒子,再加上他的抛尸行为,不管此案有多少难以解释的地方,李小峰都很难脱身。”
第638章谁是钓鱼人
8月12日下午,专案二组召开了工作会。
这是纯粹由省公安厅专案二组成员参加的工作会,江州警方无人参加。
会上,诸人对侯大利提出的“鱼杆模型”进行了深入探讨。
张冬梅的缺点在于性格潇洒,或者说在男女关系上不太检点,其丈夫邱宏兵接近于入赘。他依靠张家才在社会上成就了一番事业。肖霄在邱宏兵面前刻意展现了传统女人温柔娴熟的美德,放大了邱宏兵心中的仇恨。杨永福根本没有出手,邱宏兵就谋杀了妻子张冬梅。
李小峰的缺点在于生活放荡,长期凭借财力招峰引蝶。陈菲菲开着肖霄的车来到马背山庄园,引起了一起“意外”死亡事件,李小峰的生活有可能被彻底改变。
周涛则纯粹被人算计,且更有可能是替侯大利背锅。
如果杨永福真是钓鱼人,从三条鱼杆可以看出杨永福的行为模式,最终咬鱼人就是杨国雄曾经的竞争对手或者他的亲戚与后代。
杨永福放大了“最终咬鱼人”的弱点和缺点,让弱点和缺点成为杀死最终咬鱼人的绞索。讨论之后,鱼杆模型进一步丰富。
第一,专案二组达成共识,杨永福与陈菲菲被强奸案、张英被猥亵案两起案件有直接关联,与张冬梅案、陈菲菲被杀案有间接关联;
第二,陈菲菲被强奸案、张英被猥亵案、张冬梅被杀案和陈菲菲被杀案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受害者之间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第三,杨永福更名为吴新生,鼻子做过手术,其人生重大转折是杨国雄跳楼自杀,杨帆案和白玉梅案侦办方向应该放在当年的社会大背景当中。散会之时,专案二组分成三个小组,各自行动。
第一小组,由秦东江、樊勇和戴志组成。秦东江、樊勇和戴志前往湖州杨县,盯紧杨永福的舅舅吴佳勇。此人曾是杨国雄的办公室主任,算是其核心人员。杨永福表面上没有与吴佳勇有联系,包括在电话记录中,吴佳勇和杨永福之间从来没有通话记录。吴佳勇、杨国莲等人在杨永福失踪四年后向江阳法院提出宣告杨国雄死亡的申请。江阳区法院根据有关法律规定,发出寻找杨永福的公告。在法定公告时期已满一年以后,杨永福仍杳无音讯,法院以特别程序审理,认定杨永福长期下落不明已四年,符合法律规定的宣告死亡的相关条件,据此判决宣告杨永福死亡。
杨永福正是在湖州杨县变成了吴新生。若不是马高镇假户口案无意间爆雷,吴新生从此就代替了杨永福。在这种情况下,杨永福和吴佳勇没有密切来往,鬼都不相信。
樊勇从警经历丰富,曾经在缉毒一线工作多年。秦东江心思缜密,行动力也强。戴志是湖州警察,人熟地熟。这三人搭档前往湖州,是专案二组的最佳组合。
第二小组,由吴雪和张剑波组成。他们这一对搭挡主要盯紧肖霄以及其身边的人。肖霄在张冬梅案和陈菲菲案中都存在,甚至扮演了重要角色。吴雪来自省刑总,张剑波是湖州刑警,与江州本地来往不多,由他们负责搜集肖霄的情况,更不引人注意。
第三小组,由侯大利和江克扬组成。这一对搭档主要负责总体指挥、联络协调,以及清理江州企业界从八九十年代开始形成的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院子里响起了汽车发动的声音,侯大利暂时没有出动。
他翻开卷宗,拿出杨永福早年的相片。杨永福早年的相貌总给人以粗俗之感,原因在于其丑陋的鼻型。做了鼻部整形手术以后,化为吴新生的杨永福从丑小鸭变成了天鹅。
江克扬来到办公室门前,道:“我联系了阳州监狱狱侦科,今天可以过去。”
第639章阳奉阴违,演技高超
此时,长盛矿业办公室里,朱琪脸带寒霜,双手抱在怀里,道:“吴新生,你不老实,枉我对你一片诚意。”
吴新生坐在宽大办公桌对面,笑道:“什么事啊,这么严肃。”
朱琪居高临下,盯着吴新生看了半天,道:“我今天听说了一件事,与你有关。你到底是谁,姓吴,还是姓杨?”
吴新生面不改色,道:“我姓吴,又姓杨。”
吴新生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朱琪脸色放缓,道:“你真是杨国雄的儿子?”
“是的。”
“为什么改名字来骗我。”
“当年我爸被逼得跳楼,然后,我家就完蛋了。我要重生,改名为吴新生。就这么简单,这和骗你没有任何关系,在认识你的时候,我就叫吴新生了。”
朱琪如今并未彻底掌握长盛矿业,仍然在与几个黄姓股东暗中较劲。她最担心自己成为别人眼里的肥肉,所以时刻保持警惕。最初得知吴新生是杨国雄的儿子后,她勃然大怒,认为自己最爱的吴新生把自己当成了一块能吃下嘴的肥内。
“真的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
朱琪与吴新生对视片刻,取出一张相片,突然间就呵呵笑了起来,道:“你小时候长得好丑,是个朝天鼻。”
吴新生取过相片,自嘲地笑了笑,道:“改名字以后,要独自在社会上生存。我的五官除了鼻子以外都很漂亮,帅一些总会有好处,所以就动了动鼻子,其他地方没有动。如果你不喜欢现在的鼻子,我改回去就是了。”
情郎没有恶意,也没有欺骗自己,朱琪高兴起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挺帅的,别整回去。”
“还有谁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吴新生表面上说说笑笑,内心却紧缩成一团,一直未能舒展开来。
杨永福失踪四年后,杨永福的姑姑杨国莲作为利害关系人向江阳区法院申请宣告杨永福死亡。法医宣布杨永福死亡后,杨永福在江州便没有了户籍。
湖州杨县高马镇假户口案爆发以后,警方注销了吴新生在湖州的户口。湖州警方给出的方案是由杨永福向江阳区法院申请解除死亡证明,有了这个证明,他就可以重新申请在江州的户籍。杨永福没有向江阳区法院提出申请,仍然以吴新生活动在江州,没有因为假户口案而受到影响。终于,假户口案的风波刮到了江州。
朱琪道:“我也不知道还有谁知道吴新生就是杨永福,当黄大海把这张相片拍在我面前时,他还以为拿到多大的把柄。”
吴新生哼了一声,道:“能有多大把柄,我就是不想自己的伤心事成为别人嘲笑的目标。”
“原来你爸是杨国雄,你有做生意的遗传,难怪这么厉害。”朱琪站了起来,来到吴新生的身边,低头吻了吻吴新生。
杨国雄曾经是江州早年企业界响当当的人物,有不少故事流传在坊间。朱琪在小时候无数次听大小们谈起杨国雄的企业和最后的惊天一跳,只是没有想到,杨国雄的儿子居然成为自己的情郎。她发自内心喜欢自己的情郎是杨国雄的儿子。
吴新生最熟悉朱琪,见其表情便知道此事已经过关。
他有意在朱琪腰上摸了一把,道:“既然你都知道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肯定会有更多的人知道,我不想看他们的脸色。这一段时间,我到矿上去住一段时间。”
朱琪舍不得情郎到山里去,道:“谁敢给你脸色,我就去揍他。”
吴新生道:“就算没有这事,我也准备到矿上工作一段时间。长盛矿业,主业是矿,我们不能老在办公室。姓黄的几个人之所以难缠,是他们太熟悉各个矿的情况。”
朱琪回到自己的座位,神态恢复了工作状态,道:“你有这个志气,我很高兴。你准备到哪个矿去?”
吴新生道:“先到长贵铅锌矿。”
朱琪道:“新琪公司和金色酒吧也得有人管着,你不能彻底丢手。”
吴新生道“放心吧,这两个地方都有安排。”
第640章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商量好细节后,吴新生离开长盛矿业大楼。
他下楼时,遇到几个长盛矿业的高管。这几个高管依然很热情,不过眼神之中多了一层让吴新生不舒服的意味。
坐上汽车,他没有立刻开车,靠在椅子上想了许久。
吴新生的经历远比同龄人丰富,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的磨炼,对局势有天然的敏感。自己的真实身份在江州暴露,这是假户口案的延伸,他却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金色酒吧处于沉寂状态,服务员和保安都在休息。
吴新生回到办公室后,给肖霄打了电话。二十来分钟后,打着哈欠的肖霄走进办公室。吴新生将手机放进抽屉时,指了指一道隐蔽的门。肖霄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也将自己的小包扔进抽屉。
推开办公室秘门,里面有一个小房间,房间里安装有小床,还设有卫生间。房间有两道门,一道门连通吴新生办公室,另一道门从来没有开过,可以直接通向金色酒吧的黑暗角落。从这个角落走几步,就是一道通往大街的小门。也就是说,如果有不速之客闯进吴新生的办公室,他可以通过密屋和小门,几秒钟就从酒吧来到熙熙攘攘的街道。
这个秘屋和通道,目前只有吴新生和肖霄两人知道,是他们绝对隐秘的谈事场所。
进入秘屋,肖霄三下五除二解开自己的衣服,丢在脚边,扑进吴新生怀里,“福哥,好想你。”
吴新生抱住了温柔又热情十足的年轻女人,道:“有事和你谈,很重要。”
肖霄道:“等会谈,先来爱我。”
秘室隔音极好,肉体的撞击声和没有压抑的呻吟声在狭小的房间内碰撞,最后汇集在一起,强烈爆发。
激情之后,两个人躺在床上,眼望天花板。
“刚才朱琪找了我,她知道我是杨永福。黄大海那个傻瓜还扔了一张我小时候的相片。我有一件事情百思不得其解,杨县马高镇假户口的事,新闻早就报道过了。直到今天,江州除了你之外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为什么突然间黄大海会提起此事?”
“湖州公安局办了假户口案,公安知道了你的假身份。”
“我在湖州没有名气,有几十个人弄了假身份,我只是其中一名,没有特殊之处。”
“吴新生的身份证被注销以后,你现在还没有身份证,以后会很麻烦。”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自然会有办法。我在想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点,我的真实身份和相片会传到黄大海手上。这是谁传出来的?”
“是不是无意间传出来的?”
“味道不对。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多无意间发生的事情,我小时候的相片不多,谁能找到我小时候的相片,这个更不能用无意间作为理由来说清楚。”
肖霄侧过身,手肘撑在床上,另一只在杨永福胸前画起圈,道:“你是什么意思?”
杨永福道:“这一段时间,我们什么事情都不能做。我到长贵铅锌矿,学一学开矿的经验。你一直想学音乐,现在也不缺钱,可以参加培训,然后去考音乐学院。”
肖霄惊讶地道:“我还能考音乐学院?”
杨永福道:“我记得很清楚,你从小的梦想就是考音乐学院。你才满十九岁,音乐基础这么好,当然可以去考音乐学院。这就是有钱的好处,让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
肖霄翻身趴在杨永福身上,两眼亮晶晶的同时闪着光,“谢谢福哥,我以前从来没有想到我还能考音乐学院。但是,我觉得钱还不够多。”
说到这里,她的身体往下滑。
杨永福眯着眼享受了一会儿,渐渐觉得又有了能力,道:“再来一次。这一段时间你去找音乐机构,参加培训,其他事情全部停下来,什么都别做。我去矿上,补实际操作的经验。”
肖霄抬起头,道:“那个老家伙已经上钩了,现在放弃,很可惜。我去参加音乐培训,肯定能遇到思想单纯又想找快钱的傻瓜,先弄到酒吧唱歌,搞点小钱,然后再给她洗脑。”
杨永福摇头道:“安全第一,我觉得风向不对。等过了这一阵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