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1章自乱了阵脚
重案大队和专案二组将注意力集中到徐静案之时，查找聋哑人团伙的行动仍然在继续。由于决心大，动用警力多，还携带有葛向东提供的画像，线索终于在今天浮出了水面。
在一个小时前，两名派出所民警来到偏僻郊区的一处小饭店，点了两个菜，顺手将照片交给小饭店服务员。
小饭店服务员看了一眼，道：“我见过他们。”
民警扫网排查多日，已经疲惫不堪，递照片只是例行公事，谁知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们顿时来了精神，问道：“你见过其中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小饭店服务员道：“他们到我们店里来吃过两吃饭，一共是四个人，一个女的，三个男的，不超过二十岁。他们很可能是聋哑人，两次进店都没有说话，对着菜单比比划划，四个人，吃了八十多块钱。吃完饭，他们到外面坐面包车。在上面包车时，他们还是在互相比划。”
小饭店位于老乡场，这个乡场曾经是乡政府所在地，1992年撤区并乡建镇以后，乡政府撤销，老乡场的发展便停滞下来。阳江高速修通以后，过往车辆锐减，老乡场变得更加萧条，几乎没有外来人口，若不是市局下达了“不留死角”的严令，这一组民警也不会到此乡场调查。
也正是因为老乡场外来人口少，服务员才会对面包车的三男一女印象深刻。
滕鹏飞道：“小饭店服务员提供的线索证实了三件事：
第一，被拉上车的女子与三个戴帽男子互相认识，属于面包车内人员的一员；
第二，这四人极有可能都是聋哑人；
第三，江州残疾人联合会以及市特殊学校都没有见过这四人，这说明这四个人来自于外地。从面包车逃跑的方向来看，这四个人极有可能来自湖州。”
张国强道：“又是湖州？”
滕鹏飞道：“确实，又是湖州。”
张国强的心思没有在四个疑似聋哑人身上，哭丧着脸，道：“滕老大，聋哑人不是我们工作的当务之急，当务之急是找到关江州。”
滕鹏飞伸了一个懒腰，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更没有后悔药吃，你要冷静下来，开动脑筋想办法。大利，你是什么看法？”
张国强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侯大利。此刻，他希望侯大利口吐芬芳，能说出找到关江州的锦囊妙计，立刻将逃之夭夭的关江州捉拿归案。
侯大利举起放在桌上的手机，道：“手机已经演变成为人的工具，关百彬或许可以克服没有手机造成的困难，但是关江州不行，他必须要用手机。”
张国强道：“关江州的手机留在家里了。”
侯大利道：“难道关江州只有一部手机吗？”
张国强道：“我们去查过，以关江州名字登记的手机号只有一个。如果他使用其他人的手机号码和新手机，我们无法掌握这个情况。”
侯大利道：“如果关江州有手机，他最想跟谁沟通？多半是最想与毒贩沟通。他吸毒时间不长，最有可能就是与他熟悉的江州毒贩联系。所以，我们要找禁毒支队帮助，守住关江州曾经联系过的毒贩子，关江州就有可能自己撞上来。”
张国强眼前一亮，道：“这么简单的办法，我怎么没有想到。”
滕鹏飞用手搓了搓脸上的麻子，道：“你是自乱了阵脚。安眠药的来源你也要继续查下去，从徐静身上查出来的是进口新药，最有可能来自于留学生群体。”
张国强忽匆匆朝往走，道：“你们慢聊，我召集二组开会。”
张国强出门，侯大利站了起来，道：“滕支，那就到这里。”
滕鹏飞也跟着站了起来，将两个人送到门口后，道：“湖州是下一步工作的重点，朱支和老姜局长确实老辣，早就盯住那边。你如今身份不一样了，又刚破了湖州三案，湖州那边的工作需要你多去协调。”
出了门，坐上越野车。
侯大利慢条斯理地戴上白手套，对江克扬道：“我在想另一件事情，如果我是杨永福，把火点燃以后，是搬张小板凳看戏，隔山观虎斗，还是用吹火筒吹点气，把火搞得更大。”
江克扬道：“杨永福如今躲到矿山，肖霄到阳州读书，他摆明了是暂时放手，我觉得杨永福不会再搞事。这符合他一贯的风格，一击得手，便再无牵连。”
侯大利道：“我总觉得杨永福不会轻易放手。徐静是新进入关百全家里的人，不算是关家核心人员。从杨永福睚眦必报的性格来看，他用尽办法诱导关江州去杀人，如果关江州没有受到惩处，好戏就只上演了半场。”
第732章内奸
越野车在车流中灵动地滑动，车内有吉他曲的浅唱低吟，车外声音被车窗所隔，变得很遥远，成为可有可无的背景声。侯大利专心开车，侧脸线条看起来显得刚硬、冷峻。
看着侯大利，江克扬脑中闪现出李永梅和侯国龙的面容。
李永梅和侯国龙是典型的夫妻相，两个人的脸部线条都比较圆润。侯大利原本长得很像母亲李永梅，由于长期浸润在案件中，让其气质、风格与母亲渐行渐远，最明显的五官线条又直又硬，帅气倒是帅气，却有一股隐隐的杀气，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
江克扬收回目光，道：“我不习惯现在的工作模式，以前都是直接冲在一线，真刀真枪地干，累是累点，也有危险，胜在干脆痛快。现在这种工作方式总是感觉隔了一层，看着别人去做，自己隔岸观火，有劲使不上，也是蛮难受的。”
侯大利道：“专案二组有一定指挥协调的职能，单更重要的工作还是在具体的案件侦办上。现在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所以显得我们无所作为。我有一种预感，找到突破口的时候，我们会有一场恶战。”
江克扬道：“突破口在哪里？”
侯大利道：“不能因为杨永福躲到矿山，就让他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杨永福才是所有案件的核心。不管遇到什么复杂情况，我们都要记住这一点。”
江克扬道：“杨永福躲在矿山，我们没有办法近距离接触。只能等到他们回来以后，再想办法看住他。他只是暂时躲避，总归有回来的这一天。”
侯大利摇了摇头，道：“我们已经积攒了不少线索，应该主动出击。”
江克扬有些惊讶地道：“杨永福是阴戳戳地在背后搞事，能关联到他身上的证据真不多。”
侯大利道：“如果杨永福真是一系列事件的主谋，我们在几个案件中积累的线索还真够多了。我跟关局和宫局谈过这事，江州刑警支队是正面突击，专案二组则负责暗中锁定杨永福。如果力量不够，我们还随时可以调用105专案组，甚至包括原来重案一组的力量。但是，我们能做的也仅限于此，不能再调动其他力量了。”
江克扬略为沉默，道：“关局是真的认为有内奸，否则不会如此安排。”
侯大利道：“有些事暂时不能对外公开，只能由少数人知道。程总队知道并且同意了此事，专案二组在侦办两起命案积案的同时，顺便解决江州警方存在的问题。”
江克扬又道：“从现在的安排看，对很多人都有怀疑，为什么不怀疑我和樊勇呢？”
侯大利道：“因为你是从车站派出所调过来的，樊勇以前在禁毒支队。”
江克扬道：“那这个人应该就是年龄比我大一些的前辈，年龄比我大，又能惹出祸害，那肯定有职务的人。”
侯大利打断江克扬，道：“你别乱猜了，这事关局另有安排。我们的任务就是一心一意地挖出幕后黑手。朱支和老姜局长的观点是对的，杨永福没有这么大的能耐，他的背后肯定还有黑手。上一次秦力为了找到杜强，就是采用很土很笨的办法，结果在唐河还真是成功地找到了杜强。我们学秦力，用笨办法加上高科技，和江州刑警反其道而行之，不去追线索，而是等着线索朝杨永福身边靠拢。简单点说，就是盯紧杨永福，让线索自动露头。”
江克扬道：“我们搞守株待兔，万一兔子不出现，那就惨了。”
侯大利道：“在案子没有侦破之前，我们都有可能做无用功，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江克扬仔细回想这一段时间前前后后取得的信息，道：“如果要说证据，我觉得那八枚指纹值得我们的注意。”
第733章八枚指纹
侯大利道：“大家都没有忘记这八枚指纹。周涛出事，我们找到运垃圾的朱富贵，在搜索朱富贵的房间时，在衣柜顶的木衣架上发现了八枚指纹。从纹理来看，接近中老年男人的指纹。朱富贵是化名，指纹是真实的。我们暂时追不到朱富贵，那就守在杨永福身边，下笨功夫，花大力气，等着漏网之鱼出现。”
江克扬道：“以前我们总是把杨永福看成一个独行侠，现在看来不对，朱富贵进入环卫所，租房子，逃跑，这一系列行为仅靠杨永福一个人是不行的。杨永福进入长盛矿业后，并没有带进去新人。他背后的力量并不是长盛矿业的人。”
侯大利道：“这是正确的思路，师傅和老姜局长比我们更早提出了这一点。”
江克扬道：“在杨为民猥亵案中，杨为民父亲深信与儿子通过话。从常理上来说，父亲对儿子的声音很熟悉，不会听错。可是，杨为民明显不是猥亵张英的人。”
侯大利道：“所以，我们还得继续寻找擅长口技的人。三线企业里的人多，就算是到全国各地，找到会口技的人也不容易。聋哑人团伙是另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这四个人不是从里石头蹦出来的，应该与杨永福有密切的联系，否则不会三番五次地在江州冒头。这四人除了在江州来作案以外，总得有个生活的地方。四个聋哑人，目标很大，要在平常时间隐藏起来很困难。”
江克扬对此深以为然，道：“撞人的皮卡车里的人，应该与聋哑人是一个团伙的，我认为就是他在控制聋哑人团伙。如果我们的判断没有错，此人应该会与杨永福产生过联系。大利，你的想法确实有道理，我们追不到这些线索，就盯紧杨永福。”
侯大利道：“吴佳勇是杨为民的舅舅，开办有煤矿，还有服装厂。服装厂里就有残疾人，朱支和老姜局长一直关注吴佳勇，认为吴佳勇就是杨永福背后的人。从我们现在的调查情况来看，几乎没有发现吴佳勇和杨为民有接触。一个是舅舅，一个是外侄，互相从不来往，这极不正常。他们应该有其他的联系渠道。除此之外，我们也不能忘记黄大森。黄大森不吸毒，与当地的贩毒人员没有关系，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在房间藏大量海洛因。关江州近期染上毒瘾，我怀疑杨永福与毒品有染，或者说杨永福的社会关系中有人与毒品有染。”
江克扬拍了一下车门，道：“只要我们能查证到六条中的任何一条，都会成为突破口。”
侯大利道：“与其满世界与找线索，不如就死死盯紧了杨永福。守株待兔有可能是白费功夫，但是值得。杨永福的手机正在朝长盛矿业方向前进，我们就到长盛矿业去看看。”
在远离城区的长青县红源煤矿，蒋矿长接到电话后，站在窗前望着公路，等着朱琪的男人到来。
在长盛矿业的下属企业中，大家都知道吴新生是朱琪的情人，暗中都叫他吃软饭的。但是暗中称呼是一回事，真实面对时又是另一回事。
当矿长的人都是老江湖，知道得罪了这个吃软饭的，就等于得罪了老板。甚至得罪了这个吃软饭的，比得罪女老板本身还要严重。
蒋矿长远远地见到小车开来，赶紧下楼。
等到小车停稳，来人一下车，蒋矿长便迎了过去，弯着腰，道：“吴总，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从小车下来，杨永福重新变回了吴新生。
吴新生握着蒋矿长粗糙有力的大手，笑道：“我又不是政府官员，别来热烈欢迎这一套。蒋矿长，带我去看房间，我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第734章红源二矿
蒋矿长道：“吴总就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秘书吗？”
吴新生道：“我到矿来上住，就用矿上的人，为什么要带秘书。”
“总部有些领导下来，都是前呼后拥，吴总真是了不起。”
蒋矿长随即又为难地道：“吴总，煤矿条件很差，只怕你住不习惯。”
吴新生挥了挥手，道：“你别把我想象得细皮嫩肉，我是苦出身，之前什么苦都吃过。我小时候为了生活，还下过煤矿，对煤矿不陌生。”
尽管吴新生很客气，蒋矿长却不敢怠慢，亲自带着吴新生进入办公楼，介绍道：“一楼和二楼是办公楼，三楼是住房。吴总，我们这里条件真不好，洗澡只能和工人们在一起洗，大家都脱得赤条条的，不知你习惯不习惯。如果不习惯，我让人给你装一个热水器。”
吴新生道：“本来就有洗澡堂，水热，量大，洗起来过瘾，再多装一个热水器，那是脱了裤子打屁。”
蒋矿长又道：“吃饭也得和工人一起，我们这里偏僻，没有办法顿顿都做好吃的。”
吴新生拍了拍蒋矿长的肩膀，道：“今天我先看一看矿上的资料，你们开会，我也参加。我不说话，就听你们开会。明天或者后天，我和班组一起下井。”
蒋矿长吃了一惊，道：“吴总，井里条件是真差，还有各种预想不到的危险。如果你进了井里，出了啥事，我长八颗脑袋也赔不起。”
吴新生道：“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先把红源煤矿的资料拿给我。”
蒋矿长由衷地佩服，道：“吴总，我以前在国营煤矿干过。你的作风就和文革前的领导一样，深入基层，不摆架子，还和大家打起一片。有吴总在总部，我感觉长盛矿业肯定会蒸蒸日上。”
到了三楼，吴新生费了半天口舌，才将蒋矿长打发走。
蒋矿长离开后，吴新生这才感觉耳根变得清静了。
矿上家俱都显得傻大笨粗，颜色灰暗。吴新生伸手抹了一把桌面，手掌上全都沾了灰。
一名个头矮小的女工提着桶进来，也不打招呼，开始噗嗤、噗嗤地抹桌子。
吴新生望着女工，沉默了一会儿，道：“红源煤矿旁边，是不是还有一个银沟煤矿。”
女工道：“银沟煤矿早就被红源买了，现在叫红源二矿。”
吴新生道：“银沟煤矿以前是属于哪个老板的？”
女工道：“我不晓得。我来的时候，银沟煤矿就叫做红源二矿。后来听大家摆龙门阵，我才知道红源二矿以前是银沟煤矿。”
女工出去以后，吴新生站在桌前，通过窗户望向煤矿的井口。
井口有一条从矿井延伸出来的小铁路，一辆挂有很多拖斗的矿车正在缓缓驶进来。
银沟煤矿曾经是杨国雄的煤矿，与秦永国的红源煤矿在资源上有颇多重叠之处。当年，杨国雄和秦永国为了争夺资源大打出手。双方都不服输，用了各种手段。
吴新生现在仍然记得父亲跳楼前不久，特意和自己讲起过两个煤矿的争斗。那时，杨永福还是少年郎，父亲的讲述从他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有太多印象。
经历了艰难的青春岁月，吴新生再次来到红源煤矿，亲自造访父亲曾经工作的地方，回想起父亲跳楼的事，不禁感慨万分。
红源煤矿和银沟煤矿斗得死去活来，双方损失严重，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在秦永国弟弟出事之后，秦永国选择了退出，将煤矿卖给了黄大磊的长盛矿业。后来，杨国雄跳楼，红源煤矿也被长盛矿业收购。两家矛盾甚深的煤矿最后都归于长盛矿业，其间的矛盾自然就烟消云散。
黄大磊笑到最后，成为大赢家。谁知世事难料，黄大磊被自己的结拜兄弟炸死，朱琪成为了最后更大的赢家。
想起朱琪，吴新生面露微笑。
他拨通朱琪的电话，道：“亲爱的，我在红源煤矿。你不用过来，我先在这边住一个星期。”
朱琪在电话里发狠，道：“吴新生，你这到底是在下煤矿，还是在戒老娘。给你两天时间，你不回城，以后就别进长盛的门了。”
第735章下井
吴新生温言道：“既然来了，就让我在红源矿上呆两天。明天我下井，看一看实际情况，然后就回江州。红源矿被姓黄的那家人染指太久，我想多呆两天，摸摸底细，免得两眼一摸黑。”
红源矿本来属于长盛矿业，在吴新生和朱琪眼中，却是黄家人染指了红源。
朱琪道：“你就别到矿井了，还是挺危险的。我看过报告，红源煤矿有冒顶情况，没有死人，但是有受伤的人。”
吴新生道：“没事，我们不敢下井，以后井下就是黄家人的天下了。作为小琪的男人，我可不是孬种。”
“我知道你勇敢，但是也没有必要有和那些人一样到井下去，臭死了。”
“也不算臭，因为出来要洗澡的。”
好说歹说，朱琪终于同意吴新生下井一次，但是他下井后要立刻回来。
放下电话，吴新生拿起桌上的资料，研究矿井开拓平面图和剖面图。图纸分为两个大部分，一个是红源煤矿的图纸，另一个是银沟煤矿的图纸，两个煤矿有交集，被巷道联系起来。整个红源大矿就如哑铃一样，两头大，中间小。
在矿上，副矿长孙望绕了一大圈，来到原银沟煤矿一处报废的工具室。
老工具室有两道门，后门通向一条小道，小道能够直接到达矿井。这道后门便是黄大森的逃生门，只要有外人过来，便从后门直接进入小道，躲进矿井的一条支巷。
支巷是以前老煤矿为了抢资源所建，情况复杂，一般人根本不会深入进去。
工具室的窗户很高，到达了黄大森的胸口。
黄大森一直不理解为什么要把窗修这么高，个子矮小一些的人，看窗外都会困难。黄大森个子高，能站在阴影处，清楚看到来人。
孙望进门后，关上门，道：“杨永福一个人来矿上，据说还要下井。我不知道他是傻大胆还是真傻。”
黄大森留着大胡子，表情阴狠，道：“不要小瞧了杨永福。他是一个能把我逼得无路可走的人，智商绝对在线。他居然敢下井，真是厕所里打手电——找死。明天下井，有谁跟着他？”
孙望道：“我是管生产的，肯定会由我陪着他下井。老蒋是软骨头，肯定要陪着朱琪的野男人，这是拍马屁。还有老蒋的铁跟班哈巴狗，肯定也要下来。”
黄大森道：“你想办法调开老蒋和哈巴狗。既然敢下井，那就在井里把杨永福解决掉。”
孙望道：“很多人都知道杨永福下井，如果在井下出事，怎么办？”
黄大森道：“你傻啊，我们肯定不会用其他武器，就用煤块砸。你想办法把他单独引到银沟煤矿二号巷道，我们制造一起冒顶事情。二号巷道出过几次冒顶，就算有人怀疑，也是查无实据。”
煤矿冒顶就是在煤矿地下开采中,巷道上部矿岩层塌落下来的现象。
煤矿冒顶事故是较常见的煤矿事故之一，在煤矿所发生的顶板事故中占据很大比重。
第736章设备老化
孙望仍然有些犹豫，道：“大家都知道杨永福来了，他第一次下井就遇到冒顶，别人会怀疑我们的。”
黄大森道：“怀疑就怀疑，怕个屁。杨永福是朱琪最大的助力。朱琪胸大无脑，根本想不出那么多阴招。弄死杨永福，就是砍了朱琪的左膀右臂。朱琪这个贱货，占了黄家家产，我们不反击，迟早会被他们玩死。富贵险中求，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孙望是黄家女婿，与黄家的利益绑得很紧，在黄大森劝说下，终于下定了决心，便道：“三哥说得对。井下是我们的天下，我找理由支开蒋矿长和哈巴狗，单独带杨永福来银沟二号。银沟二号很不稳定，时不时有岩层自然塌落，就算出事，那是天灾人祸。”
黄大森道：“我躲在转小弯的那个凹槽，灯光射不进来。等到杨永福走过，就用煤块敲他脑壳，弄出一个冒顶事故。这事得找人配合，你要挑我们黄家的人，其他人一律不能用。”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黄大森和孙望沿着小道下到井底。黄大森深居简出，在矿上从不露面，平时是由孙望和其手下送饭。他穿着矿工全套衣服，跟在孙望后面，丝毫不引人注目。从支道进入煤矿后，两人来到二号巷道，详细商议了明天敲脑壳的细节。
在吴新生的要求下，蒋矿长陪着吴新生来到职业食堂，和矿工们一起吃热气腾腾的大馒头。
矿工干的是体力活，所以在江州的矿工食堂都保持着做白面大馒头的习惯。吴新生和矿工们坐在一起，吃大馒头，喝起稀饭，谈笑间，神情有些恍惚，想起了父亲。这里本来就是父亲拥有的煤矿，想必他也和自己一样，曾经坐在这里和矿工一起吃饭。而这原本就应该属于自己的这一切，被一群强盗夺走。
“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回来。”吴新生恶狠狠咬了一口大馒头，想起了《英雄本色》中的小马哥。他幻想自己成为了小马哥，走进餐厅，扣动扳机，向仇人倾泻子弹。
吃饭后，几个人换了衣服，准备下井。
坐上小拖斗车，沿着轨道下滑时，吴新生还是有几分紧张。矿井如野兽的大口，吞没了小拖斗车。有一段巷道特别陡峭，小拖斗车发出呼呼的风声。所幸这一段陡峭的巷道不算长，很快就平缓下来。
蒋矿长道：“吴总，红源矿的设备严重老化了，煤管局要求我们换设备，不换不行了。如今市场行情好，换了设备，提高产量，很快就会被赚回来。”
绰号哈巴狗的老杜在旁边帮腔道：“蒋矿长，吴总是多实在的人，下了矿井，了解了实际情况，肯定会同意我们换设备，也就是一千多万，对于长盛矿业来说是小菜一碟。”
吴新生道：“我说了不算，但是可以给朱总说。等我回去的时候，你们给我一份报告。”
蒋矿长大喜，道：“报告准备好，等回送给吴总。”
第737章偷袭
拖斗车停下来后，吴新生跳到地面上，发现手套都黑黑的。
副矿长孙望走了过来，道：“蒋老大，怎么走？”
“那就到一号区去看一看。”
蒋矿长并不希望吴新生深入作业面，提出到建设得最好的一号区。
如何将蒋矿长和哈巴狗与吴新生分开是一个难题，孙望动了一番脑筋，想出了调虎离山之计。
蒋矿长、哈巴狗、吴新生和孙望四人朝一号区走去，即将走到一号区和银沟二号巷道的分界点时，哈巴狗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你是杜主任吗，我是县安监局的，我们李局长要到矿上了。李局检查工作，还需要提前给你们汇报。李局就是不打招呼过来，看一看你们的实际情况。”
“我和蒋矿长刚下井。”
“别废话，既然刚刚下井，那就上来。”
接完电话，哈巴狗有些为难地讲了安监局李局长即将来矿上检查的情况。
蒋矿长叹道：“吴总，安监局李局到了，这人不好打交道，又臭又硬，我们上去吧。实在抱歉，实在抱歉。”
今天下了井，明天要回城与朱琪约会。
吴新生道：“既来之，则安之，蒋矿去见安监的人，我和孙矿一起继续看。”
如果吴新生跟着蒋矿长回地面，黄大森的计划就失败。孙望一颗心抓紧了，既担心吴新生回地面，又希望他能回地面。
果然，吴新生就如黄大森所预料，不回地面，准备继续留在井下。
哈巴狗明白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跟着蒋矿长回到地面。
一切都在黄大森的算计之中，孙望一直在企业工作，年轻时也在街上打过架。可是，这一次不同，是明明白白的杀人。他身体有些僵硬，走路时总觉得低一脚高一脚。
吴新生是第一次来到红源矿井，身处矿井地底，分不清东南西北，跟着孙望就朝银沟二号巷道走去。
“孙矿，红源二矿以前是银沟煤矿，我们现在是在红源还是银沟？”
“我们是从红源下矿的，现在，还在，还在红源。”
“银沟在哪个方向？”
“那边，那边。”
孙望紧张起来，以为吴新生发现了什么，便指了指银沟的反方向。
吴新生发现了孙望的异常，道：“孙矿，你不舒服？”
孙望捧着头，掩饰道：“我昨天喝多了，现在头还痛。”
说话间，孙望带着吴新生朝银沟方向走去。
几分钟后，吴新生发现巷道灯光比刚才走过的要暗淡，还有明显破损，空气也相对污浊，道：“我们这是哪里？”
孙望道：“我们好像是在银沟矿，不对，应该是红源矿。”
吴新生道：“这边比刚才要旧一些。”
孙望道：“去年我们对辅助运输大巷进行了亮化改造，看起来就亮得多。我们正准备再给总部申请，把这一段也搞了。”
两人走进更为暗淡的区域。
孙望眼见着接近黄大森藏身的凹槽，脚尖跘倒在地面，差点摔倒。
矿井黑黢黢的，没有矿工来往。
吴新生见孙望如此紧张，警惕起来，右手垂下，碰到了腰间的跳刀。
凹槽里，黄大森藏身其中，完全没有露出痕迹。
等到吴新生从身边走过，黄大森从黑暗处冲了出来，举起一块坚硬的煤块，朝着吴新生后脑恶狠狠砸去。
第738章罗生门证词
当黄大森冲出来的时候，孙望下意识地朝旁边闪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被心生戒意的吴新生捕捉到，长期锻炼使其身体的发应比脑筋更快，他跟着孙望的动作也朝旁边躲闪。
“呼”地一声响，一块硬物擦着吴新生脑袋砸在地上。他靠近耳朵的头皮被打掉了，鲜血瞬间冒了出来，顺着脖子流进了衣服。
如果不是孙望躲闪及时，吴新生很难防备突然袭击，多半会被坚硬的煤块砸中后脑。如果被砸中，后果不堪设想。
他顾不得查看伤势，拿出腰间跳刀，对准来人就捅了过去。
砸煤块需要使用浑身力气，所以黄大森整个身体都朝着吴新生扑了过去。他没有料到吴新生反应如此迅速，身体却保持惯性，继续前冲，只能用手臂格档对方。
手臂传来一阵刺痛，黄大森知道自己受了伤。
同吴新生错身而过后，他没有再与吴新生纠缠，而是退后两步，借着昏暗灯光看了一眼手臂，又取出来自制的火药枪。
住在工具室内的这段时间，黄大森就地取材，又让孙望带来些材料，制作了一把传统火药枪。
孙望听到一声“闪开”后，便拼命远离吴新生。
吴新生没有追赶孙望，而是转身冲向黄大森。
火光闪起，随后是“轰”地一声响，吴新生感觉被一万只马蜂撞上，胸部和面部感到火辣辣的疼痛。
传统火药枪的问题是打响一枪后，便基本作废了。黄大森此刻失去了致命武器，便抽出刀，准备趁着对方中枪，了结其性命。
吴新生只觉得脸部和胸部都火辣辣的疼，庆幸的是眼睛没有受伤，若是眼睛受伤，那就真的是待宰羔羊了。
他没有理睬自己的伤势，挥动跳刀，狂喊：“黄大森，原来你躲在这里。”
吴新生脸上流血，神情狰狞。
黄大森恨从心生，举起闪着寒光的跳刀，吼道：“今天就是要你死我活，你过来跟我一起干死他。”
孙望哆哆嗦嗦地摸出匕首，跟在黄大森身后。
吴新生尽管受伤，但是没有倒下来，而是带着冷笑，一步一步进逼，道：“来啊，有种你们过来。”
这时候，从红源巷道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音和说话声音。
吴新生抓到了救命稻草，挥动跳刀，大喊道：“我是吴新生，来人啊，我是吴新生。”
黄大森知道今天已经没有成功的可能性了，自己正在被警方通缉，绝不能久留。
他对孙望道：“跟我走，不对，你过来追上我。”
两人快速跑开，进入支道。
过了一会儿，黄大森停了下来，道：“你可以回去了，一定要说是你来追我的。”
孙望面如死灰，道：“杨永福知道是我们联手，他听见你叫我干死他了。”
黄大森恶狠狠地道：“你咬定是我突然冒出来袭击，根本没有看清楚我是谁。目前只有两个当事人，杨永福是一个说法，你是另一个说法，谁能说得清楚。这是罗生门，懂吗。你如果跟我跑了，那么所有事情就要由杨永福说了算，你就得跟我亡命天涯。等会我出去的时候，会到工具房放一把火，把我的生活痕迹烧光。你是男人，要有点血性，只要咬死不承认，杨永福拿你没有办法。”
孙望稍有些犹豫。黄大森推了他一把，道：“别磨叽了，咬死是被人突然袭击。黄家人不是吃素的，杨永福不能一手遮天。”
黄大森曾经沦落为“猪仔”，被迫长时间在煤矿里打工，熟悉井下生活，这一段时间又时常进入井下，熟悉银沟和红源的复杂巷道。他如蜘蛛一般，钻入密布如蛛网一般的巷道，消失不见了。
孙望回到凹槽处，吴新生此时已经不在此处，不远处传来说话声音。
第739章黄大森的下落
几个工人跑了过来，见到孙望，大吃了一惊。
孙望按照与黄大森商量的说法，喘着粗气，道：“狗日的，那个兔崽子跑得快，没有追到。吴总怎么样了？”
一个工人迟疑道：“吴总受伤了。他说，你和黄大森要杀他。”
孙望道：“吴总应该是被吓懵了，胡乱说话。我追了一阵，看到一个背影。这人有枪，我不敢追太近，结果让他跑了。”
工人们遇到吴新生时，吴新生满脸鲜血，说孙望和黄大森要联手杀他。此时再遇到孙望，孙望又说他去追行凶人。不管吴新生还是孙望，他们都是领导，工人们搞不清事实真相，只能陪着孙望上井。
到了地面，蒋矿长迎面而来，怒气冲冲地道：“孙望，你他妈的活腻了，等着坐牢房吧。”
孙望是黄家的人，并不怵蒋矿长，道：“蒋大炮，你他妈的把话说清楚。有人要打吴总，关我屁事。如果不是我在一旁帮忙，吴总早出事了。他这人恩将仇报，如果不是我冒着生命危险去追凶手，他早就被打死了。”
蒋矿长气得够呛，道：“你现在还在嘴硬，就等着和吴总当面对质吧！”
孙望道：“当面对质就当面对质，谁怕谁啊。”
蒋矿长有些迟疑了，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正说话间，银沟矿传来了浓烟，随即又传来废弃工具房起火的消息。
医务室里，吴新生躺在床上，望着浓烟，来到窗前，观察现场后，拨通了刑警支队的电话。这个号码是警方用于追捕黄大森所用的，吴新生记得清清楚楚。
“我要提供黄大森的下落。”
“谁，黄大森？他在哪？”
“你们赶紧过来，黄大森刚才在长青红源煤矿，我在矿井里遇到了他，他用火药枪想要杀我。他开了一枪，我受了伤。他用的是打铁砂子的枪。”
“你确定是黄大森吗？”
“确定。”
“他在哪里？”
“刚逃跑，应该没跑远，你们赶紧派人来，堵住公路，再派人上山，应该还找得到他。”
“你是谁？”
“我是吴新生，新琪公司总经理。陈阳 和滕鹏飞，他们都知道我。”
报警之后，吴新生又躺下了。
医务室的胖子站在一边手足无措，道：“吴总，还得等救护车来，你的伤在脸上和胸口，如果我来处理，怕留下后遗症。”
黄大森出现的消息如一道高压电，迅速传遍了江州刑警支队。
工具房燃起大火时，侯大利正在省刑总办公室，向老朴汇报工作。
老朴听了前期案件的侦办情况，不停摇地折扇，道：“前天，关局找过总队长。我也支持你的想法，聋哑人团伙、李小峰、邱宏兵、关江州，种种线索串起来，这就能关联到江州市局要抓的幕后黑手。你以专案二组名义写出一份报告，依程序上报。我们是全省最高的刑侦单位，面对的都是大案要案，没有哪件案子要更特殊一些。如果论紧急程度，江州这起案件也排不上号。”
侯大利继续努力，道：“朴老师，技术支撑得绕开江州市局，幕后黑手不是简单的说法，为了确保案件顺利侦破，我还是想避开江州的技术力量。如果有必要，我能不能找分管副总队长汇报。”
“暂时不必，还是依程序上报。”
老朴摇起折扇，思考一会儿，道：“你说的事情，不一定非要动用省刑总的力量。等你的报告出来以后，我会给程总队建议由秦阳刑警支队来提供技术力量。我们不要动用湖州的技术力量，杨国雄是湖州人，说不定也有牵连。”
正说话间，侯大利手机响起来了，是江克扬打来的。
第740章源头指向
江克扬正站在山坡上观察红源煤矿，道：“我、江克扬和秦东江在红源煤矿附近，我看到矿上冒起了浓烟。”
山坡在红源矿的必经之地，又能俯瞰整个红源矿。
按照专案二组分工，刚刚离开医院的樊勇、秦东江和江克扬这一组来到了红源矿，用笨功夫，紧跟杨永福。
侯大利道：“为什么会有浓烟？”
江克扬道：“我们没有进入煤矿，不知道内情。”
侯大利道：“暂时不要介入此事，你们要盯紧了杨永福。”
江克扬道：“我们守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一天两天还行，久了，大家都会懈怠。大利，我们必须要采取全面的技术手段，你那边进展如何了？”
他原本想说这种办法是“剑走偏锋”，想到还有两名组员在车上，便没有把此话说出来。
侯大利道：“我这边一切顺利，等你回来再说。”
正说话间，宫建民的电话打了过来，他劈头就是一句话：“我们发现了黄大森的踪迹，在红源煤矿。吴新生报案，说黄大森在矿井下袭击了他。”
侯大利心中一紧，肾上腺素狂飚，道：“宫局打电话进来的时候，江克扬正在和我通话，老克说红源煤矿正在冒浓烟。”
宫建民惊讶地道：“你已经派人到了红源煤矿了？”
侯大利道：“所有线索的源头都指向杨永福，但是杨永福太狡猾，无法立案。我们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采用笨办法，盯住他，查看他的身边人。目前江克扬、樊勇和秦东江就在红源煤矿附近。”
宫建民道：“你们有人在红源煤矿，那太好了。黄大森应该会朝山里逃窜，让你们的人赶紧把路口堵住，检查过往车辆。红源矿上已经组织人员去抓黄大森，这支力量现在由江克扬全面指挥。长青县局的力量随后也会赶到。”
侯大利道：“我们的人这么快出现，杨永福有可能会意识到我们的目的。”
宫建民道：“黄大森与爆炸案有关，更危险，需要放在首位。杨永福的事情相比起来没有这么急。”
侯大利没有犹豫，立刻向江克扬布置了新任务：前往红源矿，接过指挥权，抓住黄大森。
执行任务的越野车直奔红源矿。
蒋矿长已经接到了长青公安局电话，当江克扬亮出证件以后，立刻交出了指挥权。
三人小组来到红源矿已经有一天时间，秦东江画出了周边道路的详细分布图。根据道路分布情况，秦东江带领煤矿保卫科的人，开始检查所有离开红源矿的车辆，防止黄大森沿着公路乘车逃跑。
樊勇带着另一队工人，堵住了另一条支路。
两路人马离开后，江克扬找到了蒋矿长，道：“我们要标出所有矿井出入口，每个出入口都要派人守住。”
蒋矿长道：“放火烧工具房的人肯定是黄大森，他不会再进入矿井了。”
秦东江道：“难说得很，你赶紧带人标出所有出入口，别啰嗦。你再找可靠的人，进入山中，搜索黄大森。”
蒋矿长也没有料到黄大森会藏在自己的矿上，面对咄咄逼人的警察，额头直冒冷汗。
在医务室，吴新生听到了外面的嘈杂声，很是惊讶，他来到窗口，正好看到在与蒋矿长说话的江克扬。他认出了说话人是省专案二组的民警，意识到不对劲，双眉紧锁，随即冷笑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