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满腹委屈
派出所民警接警来到后,只剩下沮丧的一女五男。
张小舒、秦风等人均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凭着最后威胁之语,推断打人者应该与许海有关。
警方准备调取监控时,发现附近监控镜头的电源线都被夹断,没有办法调取监控。周边围观群众和烧烤老板都不认识打架的人,没人看清楚车牌。
按派出所要求体检以后,秦风单独和张小舒在角落里谈话。
秦风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跟我们一起回去,这群人肯定是黑社会,我们真惹不起。光脚不怕穿鞋的,我们读了这么多年书,不值得和他们拼命。”
张小舒摇头,道:“你们几人回去吧,我暂时不回去,留下来照顾表妹。”
秦风眼睛被打肿,成了大熊猫,嘴唇也破了口子,极为狼狈,道:“强奸犯是未成年人,你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用。而且,这毕竟是你的表妹,你做到这一步也够了,没有必要把自己搭进去。”
张小舒非常平静地道:“就算做不了什么,我也要陪着表妹。谢谢你们,我回学校请你们喝酒。”
秦风等人没有留下来,决定乘坐从江州到阳州的晚班客车,连夜回山南大学。
对于秦风等人到江州帮忙,张小舒心存感激。在刚才,她暗自希望秦风能够单独留在江州,那怕什么事情都不做,只要留下来陪伴自己就行。此刻,秦风等人匆匆坐上出租车,没有能够留下来。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和秦风的关系只能保持在同学关系,不再可能成为恋人。
在派出所门口,张小舒觉得特别无助、委屈和伤心,想起姐姐离开江州时的叮嘱,拨通了侯大利手机。七八分钟以后,一辆越野车停在了派出所门口。
侯大利下车,来到张小舒面前,道:“出了什么事情?你怎么在派出所门口?”
张小舒尽量装作没事一般,道:“侯警官,打扰你休息了。”
侯大利知道张小舒肯定有事,否则不会和自己打电话,道:“先上车,找个安静地方,慢慢说。”
越野车行驶在街道,行人和街景往后退,张小舒紧张情绪慢慢放缓下来,道:“我今天到市委门口去打了横幅,约了学院篮球队的同学要帮忙。”
侯大利“哦”了一声,道:“我听说这事,你胆子挺大,为了表妹敢到市委拉横幅。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张小舒道:“晚上我们吃饭,来了一群人找茬,殴打我和我的同学,还用刀抵着我同学的脖子,让我们离开江州。我到市委是反映表妹家诉求,要求对那个强奸犯实施收容教养,否则太便宜那个强奸犯。我表妹原本可能考上清华北大,出了这事,身心备受摧残,能恢复过来就不错,更别提清华北大。这件事情的性质太恶劣了,我表妹一辈子都会受影响,想到这里,我就来气。”
侯大利扭头迅速看了一眼犹在生气的张小舒,道:“我就直言了,你是汪欣桐的表姐,其实并非直系亲属。你过来安慰表妹,可以理解,但是不应该由你到市委扯横幅。”
提起此事,张小舒满腹委屈,道:“姑父是高材生,文化水平高,就是太文弱了,面子观点太强,不愿意找政府反映意见。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傻事,我才不愿意做。”
侯大利夸道:“你很勇敢,也很仗义。”
“我和表妹家的关系很特殊,不是单纯的表妹和表姐的关系。我妈妈在我五岁之时就失踪,至今下落不明。我爸爸外出寻找我妈之时,就将我放在姑姑家里。我和表妹一起长大,和亲姐妹差不多。” 张小舒说完自己的秘密,用纸巾擦了擦眼角。
她有些惊讶自己为什么会一古脑在侯大利面前讲出了自己的委屈,今天秦风问过相似问题,但是,她没有在老朋友秦风面前谈起过自己的秘密。
来到江州大饭店,在二楼茶室要了小雅间。
张小舒进门听到吉他曲,愣了愣,道:“五星级饭店果真不一样,我还是第一次在茶室听到放吉他曲。”
侯大利在车上经常听吉他曲,宁凌顺口给顾英说起过侯大利喜欢吉他曲。顾英将此事记在心中,提前准备好吉他曲。
当侯大利和张小舒走进茶室时,便吩咐服务员放早就准备好的吉他曲。
在熟悉的吉他曲中,张小舒平静下来,讲了汪欣桐的现状,提出了自己的困惑。
侯大利详细给她解说了当前山南省对于未成年犯罪的具体规定,特别提到收容教养的具体规定,包括要由省公安厅审批、要征求当地居委会、社区和邻居的意见等等。
张小舒评价道:“许海无恶不作,征求意见,谁都会同意送他去阳州劳教所。”
侯大利道:“这还真说不定,许海住在城中村,这个社区一半都姓许,不少人都在许大光的企业工作,征求意见的结果是个未知数。汪建国联合学生家长的行为肯定能够成功,没有任何一个学校敢于接受许海,许海要么到工读学校,要么不再读书。我有一个建议,你现在不必管如何处置许海,当前你最主要的工作是陪伴表妹,多请教你姐,用科学方法帮助你表妹治疗心理创伤,帮助她走出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
张小舒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准备近期就到江州一院轮转临床,抽空多陪一陪欣桐。”
侯大利有些意外,道:“你准备到江州一院工作?”
张小舒道:“江州一院是山南大学医学院的附属医院,我原本就要过来轮转。”
侯大利到刑警队工作有两年多时间,期间接触了好几起大案,原本就不浓的学生味早就消磨殆尽。在他眼里张小舒是成长在校园的花朵,下意识觉得她比自己小得多。在聊天时,他才意识到若是读研究生,应该和张小舒同级,张小舒和自己是同龄人。
聊了一个小时,侯大利送张小舒回江州学院家属院。
家属院就在附属中学正对面,只需要跨过一条马路,就能从附中回到小区。张小舒站在家属院门口,望着附属中学大门,大门上有彩灯,彩灯明亮,衬托出门内更加黑暗。黑暗空间中似乎有一张猛兽的嘴巴,要吞噬胆敢进入者。这是张小舒在此时此刻看到附中大门的真实感受。
而在表妹出事之前,她和表妹无数在夜间进入附中,独自享受夏夜中的操场。
侯大利没有下车,坐在驾驶室里,张小舒走进家属院,才开车离开。
随后的事件发展基本按照侯大利的推断演化。
市教育局领导召开市区几个中学校长的小规模座谈会,在会上,附属中学校长态度最为激烈,道:“我这辈子都在教书,见过各种调皮捣蛋的学生,我可以负责任地说,许海是其中最坏的一个,坏得无可救药,坏到骨子里面,是天生的坏种。他让我的教师生涯蒙羞,从强奸案发生在阶梯教室开始,我就羞于提及自己是附中的校长。受害者家长汪建国写了抗议书,整整有三百七十七个家长签字。”
市教育局领导表情为难,道:“九年制义务教学,这是硬规定。如果许海不被收容教养,不到工读学校,我们总得安排他到某个学校,所以提前把几位叫过来,有个预案,免得措手不及。”
附中校长强硬地道:“许海绝对不能回附中,如果他要回附中,我宁愿辞职。”
其他中学的校长都唯恐市教育局把许海放到自己学校,一个比一个强硬。
市教育局领导看着平时都很理智的校长们,自嘲道:“那我们就硬顶吧,随便许海家使出什么花样,我们都拖。”
市教育局领导和校长们在头疼,许海本人却一点都不想回学校,在外面自由玩耍比关在学校里舒服得多。
许大鹏的计划得以顺利实施,先拿出精神病医院的检测报告,报告中许海患有早期的情感型精神障碍。他又利用山南省对收容教养的谨慎以及向阳小区大半是许家人的有利条件,使调查有利于许海。再辅以严加管教并承诺到湖州工读学校学习。最终,许海没有被收容教养。
得知此消息,汪建国陷入沉默,张小舒和姑姑张勤抱头痛哭一场。
许海不再上学,更没有到工读学校。
许大光将许海带到长江边采砂厂,准备让儿子提前进入社会,跟着自己做生意。谁知,许海在采砂厂只待了一个星期,偷偷回到江州,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继续留在荒无人烟的长江边上。
第262章深夜袭击
金色天街是江州第一个大型综合商业设施,设施好,产业集中,吃、喝、玩、乐一条龙,吸引了众多老城区的居民。
近年来,城西新城也建有大型综合商业设施,人气远远比不上金色天街。
许海终于得偿所愿,不再到学校读书,早上尽情睡懒觉。中午一点,许海起床,吃过午饭以后便出来闲逛。他下午到网吧打了几个小时的游戏,晚餐也在网吧解决。到了晚上八点,他离开网吧,又到金色天街。
在夏天,有很多穿裙子的小姐姐会沿着扶梯上行,站在扶梯处向上望,可以看到很多风景。冬天,这一道风景就被厚衣服遮住,许海在扶梯处站了一会儿,觉得没啥意思,很是思念夏天。东走西逛,不知不觉消磨到十点,金色天街里的商户陆续关门,许海这才走出天街。
早春的夜晚仍然寒冷,从温暖的商场内部走出,冷风直灌领口。一个戴着帽子的男子缩了缩肩膀,站在行道树的阴影下,望着慢慢行走的许海。
许海穿得很薄,上身是一件茄克和汗衫,下身是一条薄薄的运动裤,与其他人相比如同一个怪物在黑色街道逡巡。他停在酒吧门口,没有进入,在门外不远处的深夜面馆要了一碗面,慢吞吞吃面,望着酒吧门口。
男子握着一个小笔记本,上面记着许海行踪:许海活动地在老城区,范围很窄,主要是向阳小区和金色天街这一条线上,期间会进网吧和录相厅,偶尔打台球,四天时间进过一次酒吧,每天晚上都会到酒吧街吃碗面。
许海行走的线路是老城区核心区,人流量密集,很难找到无人的僻静处。
戴帽男子在内心算计,继续站在阴影处观察许海。
许海吃了半碗面,从酒吧里走出一个女子。女子明显喝多了,走路歪歪扭扭,用手撑墙,走了几步,来到背角,哇哇吐了起来。许海停下筷子,专注地看着呕吐的女子,很快放下筷子,朝女子方向走去。
阴影中戴帽男子骂了一句:“他妈的,屁点的人居然懂得在酒吧街捡死鱼,看来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
从酒吧走出两个男子。其中一个男子蹲下来,拍女人的背,另一个男子站在一旁抽烟。
女子吐完,挽紧拍背男子的胳膊,重新走进酒吧。
许海停下脚步,视线一直粘在呕吐女子身上,等到女子重新走进酒吧,便走回面馆继续吃面。他吃了面,又要面馆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
许海进入向阳小区以后,戴帽男子合上笔记本,放进衣服口袋,转身离开。
向阳小区,四楼传来麻将声音,许海回家后,不和客人打招呼,径直进入自己的房间。
段家秀来到孙子门口,问道:“小海,饭菜都给你留着,在厨房,我给你热。”
许海经常看带色录相,极不喜欢其他人进入自己的房间,为此事,和爷爷、奶奶都闹过别扭。
段家秀习惯站在门口和孙子说话,不敢轻易进入其房间。
许海抓起桌上喝了半瓶的矿泉水,仰着脖子猛灌。
“小海,别喝冷水,会闹肚子。”
早春时节,江州温度也就在八九度左右,夜风袭来,寒意逼人,孙子喝凉水,段家秀忍不住打了寒战。
许海关了门,打开电脑,戴上耳机,看了一阵带色的碟片,浑身燥热得紧。客厅麻将已经散了,爷爷奶奶关灯睡觉,他就再次出门。
向阳小区是开放式小区,没有保安,也就没有人来啰嗦,这很对许海的胃口。他这次的目标还是酒吧街,希望运气好,能再次捡到醉倒在草丛里的死鱼。许海在酒吧街来回走了两圈,遗憾的是没有上次的艳遇。他生着闷气,在深夜的街道上乱转。
走到开放式的江州老公园时,许海在门前稍有犹豫,还是如夜猫一样钻进公园。
夏夜公园里有不少躲在角落里动手动脚的情侣,此时尚是早春,情侣们不会在深夜逛公园。他没有想到会遇到情侣,只是浑身躁热,不想回家。他沿着熟悉的小道,从后门走出公园。
后门外种着高大梧桐树,接连有两个街心花园。这一带居住着老城区的有钱人,金山别墅区也正在此处。
远处传来高跟鞋碰撞水泥路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非常远。许海原本无精打采,听到声音后,双眼如野兽一样放光。两人在梧桐树下相遇,互相打量对方。
陈菲菲喝了些酒,头有些眩晕。她乘坐出租车原本要在公园前门下车,谁知头昏乎乎的,错在后门下车。若是沿着公园绕行到前门,要走三十多分钟,而穿行公园只要六七分钟。
陈菲菲自幼在此长大,熟悉公园,在酒精作用下,准备在深夜横穿公园。她刚刚走到后门,就遇到一个高大的男人。
两人交错之时,许海伸手去抓散发着酒味的年轻女子。
陈菲菲夹着香烟,挥手之时,烟头杵在许海脸上,骂道:“臭男人,滚开。”
烟头温头高,许海被烫得呲牙咧嘴,大怒,挥拳打向对面的女子。陈菲菲原本酒精上头,走路不稳,被对方一拳打在脸上,倒退两步,坐在地上。她还想咒骂,一只钵大的拳头又迎面而来。挨了这一拳,她眼冒金星,躺在地上,再无反抗之力。
许海摸着被烟头烫伤的脸,上前又踢了一脚。他借着路灯,打量躺在地上的女人,这才发现女子非常年轻,也就十六七岁,化了妆,挺漂亮。
这两年来,他对女性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兴趣积累成欲望,欲望演变成怪兽,控制着他的身体,使其变得格外有攻击性。最初,他的目标是年龄相差不大的女同学,后来在阶梯教室强暴了高三女学生。
在前两天,他在酒吧街偶遇到一件醉酒后躺倒在草丛中的成年女子。到了今天,他的目标在外面世界的妖娆女人,对女同学完全失去了兴趣, 更别提小学女生。
一股燥热从小腹升起,穿透腹部,直达大脑。许海抱起女子,进入公园后门。
陈菲菲年龄不大,社会经验很丰富,挨打后,酒醒了大半,不敢动弹,只能任由对方施为。
对方兴奋之时,忙着进进出出,降低了警惕。陈菲菲半眯着眼打量对方,这才惊讶地发现此人很年轻,正是被伙伴们戏称为“行走着的菏尔蒙”的未成年人许海。
这种年龄偏小的未成年人性格不稳定,出手不知轻重,能不惹最好不惹,陈菲菲一直在装昏迷,任由对方摆弄。终于,许海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公园。
陈菲菲躺在地上,慢慢坐起来,找到丢弃在一边的裤子和提包,用纸巾整理了身体,骂道:“这个人渣,活不到十四岁。”
深夜穿公园,吃了大亏,陈菲菲行走艰难,一瘸一拐地走出公园后门,沿街道走到公园前门。
平时绕行这一段路需要半个小时,今天走了整整一个小时才回到家中。
继父陈义明坐在客厅里,精神亢奋,看见陈菲菲鼻青脸肿,嘲笑道:“被谁打了?要不要我帮你报仇。”
被半大小孩强奸,这是一件让人羞耻的事情,陈菲菲不愿意在另一个人渣面前吐露实情,轻描淡写地道:“打架呗,还能怎么样。你别在这里吹牛了,瞧你那排骨样,就是挨揍的份。”
陈义明嬉皮笑脸地道:“瘦是瘦,老子有肌肉。你得赶紧把脸上的伤弄好,隔两天有大业务。”
“给龟儿子给我爬。”陈菲菲骂了一句,到卧室扔掉手包,又找了换洗衣服,到卫生间冲洗。
“这次真是大生意,包夜五千,陪个两三天,只要把对方整高兴,至少这个数。” 陈义明跟到卫生间门口,伸出了五根手指。
陈菲菲看着继父神情,知其肯定又嗨了,道:“我妈又值夜班?”
陈义明撇了撇嘴巴,道:“一个星期四天夜班,又找不到几个钱,没求意思。”
陈菲菲毫不客气地道:“你龟儿子好意思,不是我妈赚钱,你喝西北风,吃个锅铲。你滚开,别站在门口,我要洗澡。”
陈义明自言自语道:“又不是没有见过,关啥子门。”
进入卫生间,陈菲菲冲洗时更觉下身疼痛,低头看时,发现了大腿两测都有外伤,也不对许海用的是什么。
她蹲在卫生间里,任由热水冲刷,想起渐渐模糊的生父面容,生出了撕心裂肺的思念,悲从心来,泣不成声。
第263章祸不单行
哭声如悲怆的无线电波,透过小窗,飞向黑沉沉的天空,如魔鬼一样在空中逡巡,最后猛地下沉,与另一处哭声重叠共振。
汪欣桐坐在马桶上,双手撑着头。她用尽全身力量想要忘记几天前发生在阶梯教室里的事情,以前这种事情只是在影视作品中出现过,每次在影视作品中出现这种镜头,都会令她感到发自内心深处的厌恶,如果不能换台,那么就自己离开。在生活中,她喜欢宁静的、优美的、和平的事物,理想就是进入某个大学或者研究院,以大学或者研究院为盾牌,帮助抵挡人世间的丑恶。她钻研某一方面的学问,找一个同样人生目标的老公,如居里夫人和其老公那般。那一夜,少女单纯的心思被粗暴打断,人生显示出了狰狞面目,将其咬得体无完肤。
“欣桐,你在卫生间吗?”张小舒醒来,发现表妹不在身边,出来敲卫生间房门。
“嗯,我在里面。”汪欣桐被袭击后只跟父母、爷爷奶奶以及表姐说过话,没有踏出过家门半步,外面的世界对于她来说太恐怖。
从卫生间出来,张小舒还站在门口,拿着一杯温水。
汪欣桐跟着表姐身后回到房间,又重新上床,盖着柔和的被子,向上望着天花板。
“睡吧。”
“嗯。”
那件事情发生以后,汪欣桐很久一段时间是迷迷糊糊,神经系统拒绝承认此事发生。她每天躺在床上的时间很多,在黑夜里,所有人都睡觉之时,她无法入睡。五官的感受变得异常敏锐,大街上的汽车刹车声、远处的若有若无的歌声、城中飘浮的火锅味道,都进入了她的感官之中。这不是令人的愉悦的感受,总是让她不经意间回忆起躺在冰冷水泥地上等待死神降临的痛楚。
表姐陷入梦乡,翻过身,说了几句梦话,梦话中含混低沉,似乎有一个男子的名字。
汪欣桐在黑暗中大睁着眼睛,终于有了些睡意,进入了梦乡。梦乡还未受到干扰,还是一个安静、纯洁的世界。远处一处不知名的爆响声让其惊醒,失去了原来的世界。
她翻身坐在床沿,水泥地板冰冷的寒意如怪兽一样从黑暗中拥抱这个尽量缩着身体的高三女孩。寒冷持续抽走她的能量,夺走她对人生的向往,在这一时刻,一切事情都没有意义,以前追求的清北没有意义,梦想中的白马王子也没有意义,她来到卫生间,站在墙边,透过小窗看到天空上明净的月亮。月亮如此纯净,散发着令人着魔的胶洁月光。
她走出卫生间,在客厅拿了一张方木凳,放在墙边,探身抓住了卫生间顶端的小窗。
汪家和其他人家一样,在流行安装钢制防盗网时就安装了防盗网,除了卫生间顶端的小窗以外,所有窗户都严防死守。
陈正淑晚餐吃得咸,睡到半夜,起来喝水。她没有开灯,借着路灯光,倒了热水,坐在客厅慢慢喝。
她见到孙女轻手轻脚走出卫生间,又到门外拿了一根板凳,心生疑惑,便跟了过去,轻轻推开卫生间的门。所幸汪欣桐全身心关注天上的月光,没有反锁卫生间房门。汪欣桐的右脚已经搭在了小窗上,突听到奶奶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吼,左腿被奶奶牢牢抱住。
汪建国、张勤、张小舒、汪远铭听到吼声,皆从床上跳了起来,来不及穿外套,朝客厅跑去。
汪建国最先跑到卫生间,抱住女儿的腰,用力将其从小窗拖了下来。
他将女儿抱到客厅,声带哭腔,道:“欣桐,你怎么做傻事,你这样,你妈你爸怎么办?”
女儿的遭遇及精神状态给了张勤极重的心理负担,从广州回来以后,在无人的时候经常以泪洗面,今天女儿的行为让她失去理智,抓起女儿衣领,狠狠地打了她两个耳光,又用力摇动女儿,吼道:“汪欣桐,你要振作起来,比起生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女儿啊,你这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惩罚你的家人,你太自私了,根本不管爸爸妈妈的感受。”
汪远铭声音发抖,劝解道:“欣桐穿得薄,回屋里再说。小舒,你和姑姑扶欣桐进去。”
汪欣桐被扶进屋,睡到床上,捂着被子,在里面瑟瑟发抖。
张小舒坐在床边,道:“欣桐,你哭吧,哭出声就好了。”
过了几分钟,汪欣桐终于哭出声来。听到哭声,汪建国和汪远铭父子都松了一口气。
汪远铭道:“你妈呢?”
汪建国道:“还在客厅吧。”
汪远铭来到客厅,见妻子瘫坐在沙发上,快走两步,从客厅桌子里拿出备好的救心丸。救心丸盒子小,汪远铭手抖得厉害,始终打不开盖子
汪建国拿过救心丸,打开盖子,把丸剂倒在心手,道:“爸,几粒。”
汪远铭见妻子状态不佳,道:“别管几粒,先喂进去。”
陈正淑已经无力张嘴,汪远铭把小小的药丸塞进去,急切地道:“建国,打120,赶紧。”
陈正淑嘴含着药丸,大汗淋漓。她无法行动,胸口剧烈疼痛,就用眼睛望着丈夫。
汪建国打完120后,走到女儿寝室前,伸头朝里面看了一眼。女儿用被子蒙着头,缩成一团,躲在床角。母亲本来心脏就不好,随时都有发病的可能性。这一次发病与女儿有直接关系,为了不增加女儿的心理负担,他暂时不准备告诉女儿事情真相,轻轻关了房门。
汪远铭、汪建国和张勤都默默地坐在母亲身边,焦急地等待救护车。救护车终于来到,医护人员进屋以后,迅速将陈正淑抬上单杠。张勤上了救护车,作为家人陪同老人。一家人做这些事情时,没有出声也没有哭泣。
走到最后的医生对汪建国道:“病人状况很不好,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汪远铭听到这句话,身体力量被抽空,手抚门框,老泪纵横,压低声音道:“天啊,这是造的啥子孽。”
他已经年满八十,老伴离开或者自己离开是必然之事,当这一天突然间来临之时,还是无法接受。世界顿时失去原来的模样,以前的世界有老伴,如今的世界没有了老伴,这是最致命的变化。
汪建国最为冷静,将守在寝室的张小舒叫到客厅,道:“我妈情况不好,心肌梗塞,送到医院抢救,我和你姑还有爷爷都要到医院。你在家里陪欣桐,欣桐情绪不稳定,把她盯牢一点,随时随地跟着她。”
发生在姑姑家的事情,超出了张小舒的生活阅历,极大冲击了她的心灵。
她颤声道:“奶奶肯定能治好的。我在家守着欣桐,一步都不离开。”
“拜托你了,一步都不能离开。”汪建国转身的时候,擦了擦眼睛。
汪远铭、汪建国离开了家,房门关闭,张小舒回到寝室,坐在床边。表妹汪欣桐仍然用被子蒙着头,身体缩成婴儿状。
母亲失踪之后,父亲工作非常繁忙,张小舒有很长时间住在姑姑家里,被汪家人视为家庭成员,没有汪家所有人的关爱,也就没有现在自己。
长大以后,张小舒回想这段经历,暗自庆幸有一个好姑姑,而姑姑嫁给好人家。此刻,姑姑家蒙难,她觉得自己有义务做些什么。
在寝室里等了二十来分钟,张小舒眼光无意中扫过墙角,看见那把蒙尘的老吉他,心中一动。
音乐是两姐妹的共同爱好,而且皆有不错的音乐天赋。小时,她和表妹同时学习弹奏吉他,水平都很不错。表妹成绩特别优异,为了冲清北,进了高中便暂时封存了吉他。
张小舒取过吉他,先调音,然后端正身姿,弹了两人都熟悉的《梦中的婚礼》、《水边的阿狄丽娜》。当弹到《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时,床上被子动了动。汪欣桐虽然仍然蒙着被子,但是卷缩在被子里如婴儿状的身体舒展开来。
第264章新年战训
春节期间无大案,3月15日,江州市发生了第一起恶性案件。
江州市城西新区发生纵火案,两人丧生。房间内汽油爆燃,夫妻没有来得及逃生,被烧死在间里。案件性质恶劣,按照江州市公安局案件管辖规则,市刑警支队重案大队接手此案。
常务副支队长陈阳和重案大队长滕鹏飞商量之后,把二组组长苗伟和三组组长李明叫到办公室。
陈阳三言两语讲完案情,苗伟追不及待地道:“陈支,滕大,我就直说了,从杜强案、吴煜案再到二道拐黑骨案,一组吃肉,吃得满嘴是油。二组、三组总得喝点汤吧,侦查员都开始说怪话了。”
李明也是此观点,只是用词非常理性地:“江州是四百多万人口的大市,每年都有大案要案,这是人口基数决定的。而且恶性案件喜欢打堆凑热闹,要么不来,来就是接二连三,估计是过度新闻报道对某些人产生了心理暗示。重案大队设置三个大组,就是为了能够同时应对三起恶性案件。好刀也得用案子来磨,二组、三组在这一年多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大案,再松懈下去,会自废武功。陈支、滕大,手背反手心都是肉,纵火案要么是二组办,要么是三组办。”
“陈支把你们叫过来,没有叫一组侯大利,态度就很明显嘛。”
滕鹏飞以前是重案大队副大队长兼任一组组长,为一组“抢”了不少案子。如今他担任重案大队长,便不再为一组“抢”案子,得一碗水端平。
在市公安局里,有极个别部门战斗意志减弱,得过且过,遇到案子绕道走。重案大队内部三个组铆着劲争抢案件,说明民警们还有自尊心、对工作还有自豪感,这让常务副支队长陈阳很满意。
他提醒道:“从掌握的情况来看,纵火案难度不小,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苗伟挺起胸膛道:“如果不难,就是刑警大队的事,交不到支队。二道拐黑骨案难度挺大,是硬骨头,一组能啃下来,没给支队丢脸。城西新区这起纵火案就交给二组,掘地三尺,二组也要破案。明哥,下一个案子,我不和你争。”
李明道:“那就一言为定。”
滕鹏飞脸上麻子笑成一团,随即展开,道:“苗伟,案子交给你了。必须得破,还要破得漂亮。”
他有一句潜台词没有说出来,重案一组在吴煜案和二道拐黑骨案中表现得非常亮眼,如果二组抢了纵火案却破不了,那就会让人笑话,沦为笑柄。
苗伟听明白滕鹏飞话中的潜台词,道:“话不多说,我马上带人去现场。”
案情如火,重案二组侦查员在接到纵火案消息十来分钟后就前往纵火现场。
纵火案第二天,3月16日,长盛县突发恶性杀人案,两人死亡,一人重伤。
刑警支队重案大队三组负责侦办此案。
从二道拐黑骨案顺利侦破到现在,重案一组主要工作是案件扫尾工作,难得地过了一个相对清闲的日子。在市局统一安排下,重案一组全体到市公安局战训基地参加2010年第一期“战训合一”训练班。
市公安局巴岳战训基地位于2009年8月7日正式投入使用,主要负责全市公安入警、晋升、发展训练,以及区县公安局“轮训轮值、战训合一”培训任务。
今年计划开班十一期,春节前各单位任务重,没有开班,元宵节之后,各项工作走上正轨,战训基地开始第一期培训。
开训前,常务副支队长陈阳特意与侯大利谈话,讲了三层意思,第一,重案一组在过去一年成绩斐然,出色地侦办了吴煜案和二道拐黑骨案,不能骄傲,要正视不足和短板,配合基地训练科目,增加全组凝聚力和战斗力;第二,希望侯大利作为重案一组组长要高度重视此次战训,组长思想端正,侦查员们才安心;第三,到了基地要服从教官管理,做到令行禁止,绝对不能惹事。
侯大利态度很端正,拿起小本本记下要点,等到常务副支队长讲完后,问道:“二组侦办纵火案,三组侦办恶性杀人案,我们一组全员到基地培训。如果再发恶性案件,怎么办?”
陈阳道:“你也是乌鸦嘴,15号和16号两天连发大案,舆论对公安很不利。我们没有这么倒霉吧,在训练期间发生需要出动重案一组的大案。”
侯大利道:“巴岳基地进城只要十五分钟车程,就算有大案,重案一组随时可能赶回来。”
陈阳用手指着侯大利,道:“你还要坚持说这话,乌鸦嘴,赶紧收回。上一次,我就说了不吉利的话,现在应验了。”
侯大利按照支队习俗,对着天空说了三声“呸、呸、呸”,算是收回刚才说的不吉利之语。
大家都知道这种“收回不吉利话”的方式有些扯淡,可是大家愿意信,便都采用这种方式,算是江州公安的传统。
重案一组13名侦查员乘坐四辆车,在3月17日上午八点,来到风景秀丽的江州市公安局巴岳战训基地。
上午九点,战训基地举行开训仪式,两百多名参训民警齐聚操场。春季班比夏季班舒服,春天,两百多民警站在操场上,春风习习,阳光拂面,令人神情气爽。而夏天,烈日当空晒,山风酷热,如风火轮扇出来的风,站在操场上参加开训仪式,滋味实在酸爽。
第265章一招制敌
开训仪式正式开始,首先,升国旗、升基地旗。
其次,在教官代表的带领下,全体参训民警重温入警誓言和培训教官代表宣誓。
第三,巴岳战训基地校长讲话,勉励全体参训学员要服从安排、听从指挥,练就召之能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的过硬本领。
操场上的仪式结束,参训民警移师阶梯教室,江州市公安局政治部顾主任组织召开全体参训民警训前动员会。
侯大利坐在第一排,坐在其身边的是市政治部民警陈浩荡。
十一点,开训仪式结束。
陈浩荡跟随侯大利来到寝室,开玩笑道:“基地条件简陋,你住得习惯吗?”
侯大利道:“条件再简陋,也是两人一间房,比起政法学院住房条件要好。”
陈浩荡道:“那时是学生,现在不一样了,由奢入俭难,很多民警都不适应。”
侯大利呲了下牙,道:“你是不是对我们基层民警的生存环境存在误解?”
陈浩荡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道:“近期,我要到城西所当副所长,估计得分管刑侦,以后遇到案子,还得向你请教。”
“当官了,挺快嘛。”
“我们就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参加工作后没有办过案子,现在得补课,你这个神探得好好指点。”
“我和一组最好不要出面,出面就是大案。城西新城刚发生了纵火案,滕大队和重案二组接手了。”
“是啊,正因为发生了纵火案,我恐怕很快就要下去。”
聊到这里,陈浩荡接到电话,下意识站起来,道:“顾主任,我在民警宿舍,和他们聊天,了解他们参加战训的想法。好的,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他又坐在床边,道:“我陪领导们吃饭,吃完饭下山。我到城西所以后,你多来几次,给我打打气啊。”
陈浩荡匆匆出门时,江克扬哼着歌进入寝室。
两人没有寒暄,只是打了个招呼。
得知陈浩荡要去城西所当副所长,江克扬坐在床上感叹:“近水楼台好得月,领导身边的人素质高。组座是屡立大功,还是担任没有编制的职务。派出所副所长,那是真正的实职领导干部了。”
侯大利对此反倒坦然,道:“管不了这么多,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开训仪式之后,严肃、紧张、团结、活泼的战训生活正式开始。
基地经过第一年运行,在新学期推出两项新制度,一是警务管理与文化育警相结合,从点滴养成抓起,建立管理日志,每天实行“三点名三检查”制度,将民警考勤、守纪、内务卫生等情况全部如实记入工作日志,每天公布操行考核;二是教官编入培训中队,既承担教学任务,也负有管理职责。同时,又选拔骨干学员担任副中队长,配合教官工作。
两项新制度是对原来成体系制度的补充,执行以后,迅速将参训民警由工作状态转变为战训状态。
侯大利从山南政法刑侦系毕业时间不久,很能适应了战训基地的管理模式。毕业很久的民警们重新回到课堂般环境,经历三点名三检查的战训生活,纷纷叫苦不迭。
总体来看,一线民警经常面对危险,训练更为认真。非一线民警相对松懈,训练时代入感明显弱一些。
参训第四天上午,二中队来到操场。
操场上放了软垫,一个身形彪悍、脸颊上有个大伤疤的警官站在操场边。侯大利站在队伍中,悄悄向眼前之人眨了眨眼睛。彪悍的警官正是特警支队樊勇,曾经在105专案组工作过的樊傻儿。
战训基地成立以后,樊勇被聘请为基地教官,主要负责擒拿格斗训练。
操场上,樊勇左肩佩带教官袖章,精气神十足,为参训民警演练了山南警体擒拿拳。他长期坚持训练,体力充沛,身法矫健,赢得了一片掌声。
打完套路,他声音洪亮地道:“民警在执勤中要理性、平和、文明和规范,还得受到人民的监督,所以,对需要现场制止的违法犯罪行为,口头制止和徒手制止显得非常重要性。我们制止犯罪讲究控制,控制能力比打击能力重要,甚至更加重要。我以前有一位同事极为擅长反关节技,经常一招致敌,而被犯罪分子痛骂为卑鄙无耻下流。我们就是要有这种卑鄙无耻下流的能力,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控制好现场。请这位学员出列。”
樊勇在105专案组被称为樊傻儿,以“勇武”闻名。今天这一番话,让侯大利有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感受。
他被樊勇点名后,正步出列,站在操场中央的软垫上。樊勇目光在学员队伍中游走,最后停留在一位高大汉子身上。这是来自长贵县的一名民警,身高至少一米八五,非常魁梧。魁梧汉子出列后,和侯大利面对面而站。
樊勇道:“他们两人都算是强壮汉子,如果没有擒拿格斗技术,凭蛮力要控制对方很不容易,如果精通擒拿格斗术,那情况就不一样了。现在,你们两人可以试着控制对方。”
长贵县民警是部队转业干部,体力很强,自信心满满,听到教官指令后,便伸手去抓侯大利的手腕。侯大利苦练过反关节技,眼疾手快,闪电般抓住长贵县民警的中指,反向扭动。长贵县民警大意失了荆州,随着侯大利的动作,身体只能往下蹲。侯大利随即放掉对手,退后一步。尽管侯大利在擒拿时收了力,长贵县民警仍然吃痛,甩了甩中指,怒视侯大利。
樊勇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声音洪亮地道:“两位学员身体素质都相当不错,半斤八两,可是有心算无心,这名更高大的学员吃了亏,关节被擒拿,实际上已经被控制。擒拿关节的这位学员就是我以前的同事,经常被犯罪分子咒骂的侯大利,市刑警支队重案一组组长。”
“厉害。”
“哇,神探。”
学员们多数都听闻过重案一组组长侯大利的大名,得知眼前“抓中指”的学员便是侯大利,不由得小声议论。
长贵县民警在刑警大队工作,得知眼前之人是重案一组组长,也就心服口服,不再觉得憋屈。
第266章提前结束训练
训练结束,侯大利和樊勇凑在一块。
侯大利道:“你还真是樊傻儿,逃选了一个又高又壮的对手。万一我打不过,那不当场丢丑了。”
樊勇笑得十分开心,脸颊上的枪疤跟随着抖动,道:“在特警支队,打赢我的人屈指可数,准确说只有两个能打的。有一个是特种部队转业的,还有一个是散打运动员出身,这两个我确实打不过。论战斗力,我能排全市第三。凭我的水平,在刑警老楼的时候,你都能偷袭得手。我挑出来的学员看起来又高又壮,其实肚子上全是肥肉,动作迟缓,根本逃不过你的鹰爪。这点看人的本事都没有,我怎么能当副大队长。”
105专案组是江州市公安局的一个品牌,侯大利和樊勇都是专案组第一批人员,在一个战壕滚过,见面之后十分亲切。
在战训基地没有办法喝酒,两人相约训练结束以后喝一顿酒。
重案一组负责侦办全市大案要案,是尖刀中的尖刀,遇到危险的概率相对也大,训练非常自觉。
侯大利以学员身份担任副中队长,和教官商量之后,时常给重案一组增加训练量,有针对性地练习突击攻坚小组战术。十天时间下来,重案一组的小组战术大有长进,获得了战训基地教官们一致认可。
侯大利在105专案组工作时,在案情分析会上曾经多次怼过刑警支队。所以,他最初担任一组组长时,是闯入一组的异类,和重案一组侦查员颇有隔阂。经历了吴煜案和二道拐黑骨案,又一起进行战训,他慢慢地融入了集体之中。到了现在,重案一组多数侦查员甚至将105专案组视为刑警支队的一个部门,和勘查技术室、DNA室类似。
集体生活在开始时必然有让人不爽的地方,吐槽点随处皆是。但是,每当要结束的时候,大家总会怀念在一起同吃同睡同训练的日子。
时间飞逝,转眼到了3月28日,训练将在第二天结束。
参训人员聚餐之后,重案一组在侯大利和战术教官的带领下又到场馆加练小组战术,到九点才回寝室。
回寝室后,侯大利抓紧时间洗澡,然后上网查看周涛传过来的邮件。
周涛传来了 105专案组近期制作的秦勇、杨永福、金传统、张佳洪和李小峰五人的《社会关系和行为轨迹综合表》。
105专案组这一段时间的调查从总体上来说进入死胡同,朱林、王华、周涛和易思华跑了两省四市,调查走访了二十来位杨永福和杨国建的亲朋,杨永福的行踪在失踪后戛然而止,再也没有消息,直至被宣布死亡。调查整体上没有突破,只能说是收集了相关资料。
看完这封邮件,另一封邮件发了过来,内容简单:朱支队明天办退休手续。
侯大利赶紧打通朱林电话,道:“师傅,你明天退休。”
朱林道:“明天办手续。”
侯大利道:“退休以后,师傅还是局聘刑侦专家,我有啥事还要找你。”
朱林笑道:“退休是每个人的必由之路,只要上班,便有这么一天。如果需要我,我身体状况还行,随时可以出现场。”
侯大利道:“明天战训结束,请师傅喝大酒,不醉不归。”
看罢邮件,打完电话,侯大利情绪略为低落。
熄灯前,在其他寝室侃大山的江克扬回到寝室,聊了几句闲话,头靠枕头,呼吸声很快传了出来。侯大利坐在窗前,抬头看着窗外清淡的月光,听战友鼾声,很久都不想入眠。
早上六点半,放在床边的手机响起来。这个时间点响电话绝对不是好事,侯大利和江克扬同时惊醒,翻身而起,伸手拿手机。
江克扬的手机没有响起,响起的是侯大利的手机。
接罢电话,侯大利对正在穿衣服的江克扬道:“赶紧,有案子,要出现场。”
江克扬已经扣好皮带,道:“什么案子,需要一组出动。”
侯大利声音平静,道:“二组在弄纵火案,三组在长盛,新案轮到一组了。在江州学院后面的大象坡出现了尸块,被砍得很碎。我们得提前走,不能参加上午的结业典礼。”
江克扬利索地扣上衣服,道:“组座到基地请假,我去叫张国强和杜峰。”
第267章新案子登场
侯大利取出笔记本,写下3月29日,并在日期上画了一个圈,标注:大象坡发现了尸块。
很快,三辆车离开巴岳战训基地,十五分钟后来到江州学院后山大象坡。
车至学院街,侯大利等人拐进步行道,沿着学院围墙从南朝北走,来到大象坡的南入口。大象坡是城区内的山头之一,山坡顶部形似大象而得名。大象坡有一条从南到北的人行步道,南接步行道,北连中心大道。人行步道中间有许多如毛细血管一样的小路,在山坡上形成蛛丝状步行体系。大象坡是市民锻炼场所,每天清晨和傍晚,来此山散步和锻炼的市民很多。大象坡还在江州学院中久负盛名,是有名的情人坡。
从学院后门很容易来到大象坡,很多学院情侣在大象坡留下终生难忘的回忆。南北两端的人行步道已经被东城派出所民警封锁,亮明证件后,侯大利诸人沿南坡步道上山。走了几分钟,遇到派出所副所长钱刚和一名年轻民警。
钱刚没有寒暄,对重案一组诸位刑警道:“六点钟十分左右,一个年轻女子上山溜狗。大金毛从草丛里刁出一个透明塑料袋,带到年轻女子面前。透明塑料袋里的东西倒出来,全是肉块,还有一个手掌。那年轻女子吓惨了,走不动路,坐在地上报了警。我已经安排民警带她到派出所作笔录。”
年轻民警胸口有一小块呕吐痕迹,脸色很是苍白。面对刑警们望向胸口的眼光,他很不好意思。
钱刚自嘲地道:“我们找出来三包尸块,每包有几斤,估计还有很多尸块在山上。凶手是变态,有一包是肠子,肠子切得整整齐齐,用绳子捆绑,盘在一起,装在塑料袋里。我们派出所三个民警都吐了。我好些年没有见过这种尸块,也差点吐了。”
“找到几袋?”侯大利皱眉,再次核实。
“三袋。按照碎尸案抛尸规律以及尸体重量,肯定还有尸块。”
“尸块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大象坡是抛尸地点还是杀人现场?”
“现在还无法判断,我得让所里多来些人,堵住南北通道,还得把山坡小道上的市民全部清理出去。”钱刚打着干呕,给所里打电话,调派增援力量。
侯大利等人往上走了几十米,手机响起,宫建民电话打了过来,道:“现场什么情况?”
侯大利道:“我刚到现场,遇到钱所长。初步判断,这是一起恶性碎尸案,目前发现了三包尸块,山坡上肯定还有。凶手是在夜晚抛尸,尸块装在塑料袋里,扔在草丛中,比较隐蔽,早上锻炼的人没有发现,后来被狗叼出来。重案一组全部在,我们马上寻找其他尸块。”
宫建民道:“我在市委开会,暂时来不了,陈支队马上赶过来。滕大队和二组苗伟在侦办纵火案,三组李明手中有活,这个案子由一组来办,你负责指挥。碎尸案的社会影响很恶劣,肯定会闹得人心惶惶,务必要尽快破案,给受害者和全市人民一个交代。”
重案一组侦查员、派出所民警、协勤和治安积极分子,彻底封紧上山道路的两端,不再准许行人通过,然后沿着小道开始寻找其他尸块,并对山坡小路上的市民进行排查。不断有装尸块的塑料袋被发现,其发现位置被标注出来。
刑侦支队常务副支队长陈阳带着增援力量到达现场。技术人员开始现场勘查。
2010年底,江州市公安局根据上级要求,改革了刑事技术部门,老谭被任命为刑警支队副支队长、第六大队(技术大队)大队长,建立起五个专业实验室,即法医室、痕迹检验室、文件视听资料检验室、理化检验室和法医物证室。
技术大队同时挂市公安司法鉴定中心的牌子,这和以前一致。
痕迹室主任小林带技术员勘查现场之时,法医李主任和汤柳、DNA室张晨等人也进入核心现场。
老谭在核心现场转了一圈,回到山坡顶上的小亭,对陈阳和侯大利道:“在山上搜出九包尸块,没有找到头颅。从查到尸块来看,初步判定受害者是年轻男子,受害者是同一个人。凶手很冷静,所有尸块大小均匀,切割得非常整齐。塑料袋是同一个型号,应该是购置的透明垃圾袋,就是生活中使用的普通垃圾袋。”
陈阳道:“这是我到刑警支队以来遇到的第三起碎尸案。一般来说,杀人碎尸案件中犯罪人多与被受害人熟悉,这是我们经常说起的关系作案。被分尸的主要是女性,这起案件是年轻男性被分尸,比较少见。碎尸原因有几种,一是逃避侦查,隐藏犯罪,这和二道拐白骨案中焚烧尸体的行为类似;二是通过碎尸来发泄内心愤怒;三是满足变态欲望。找到碎尸原因才可以确定侦查方向。”
侯大利俯视现场,脑中出现尸块的位置,道:“凶手仔细切割了尸体,使用透明塑料袋装尸块,扔在人来人往的大象坡,没有刻意隐藏。凶手还这不是逃避侦查,极有可能是发泄愤怒或者变态心理。”
第268章死者竟是……
正在这时,山林处响起惊叫声。
一对情侣躲在大象坡最深的密林里,警察开始搜索后,他们沿着小道和警察捉秘藏,准备甩开警察之后离开大象坡,免得警方找麻烦。谁知,在偏僻小道上见到大榕树下挂着一颗头颅,微风吹过,头颅在轻轻晃动。随着晃动,五官似乎都在抖动,特别是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话。女生吓得花容失色,钻进男友怀里。男友是个傻大胆,见到头颅,很是稀奇,赶紧拿出相机拍了几张。
“你别拍,好恐怖。”
“我学医的,解剖了好多尸体,还没在野外遇到。”
“好变态,我怕。”
男友涌起强大的保护欲,拍了相片以后,搂抱女友走出小道,迎面见到两个警察,便指了指身后:“那边挂着一个人头。”
这两个警察一人是严峰,另一人是谭大国。
谭大国沿着小道找人头,严峰拦住情侣,要求两人接受调查,暂时不能离开。
侦查员们来到现场,除了勘查现场以外,还有一个重要任务是调查现场人员,查找犯罪嫌疑人。
情侣最怕警察找麻烦,没有料到还是被警察堵住,大叫倒霉。
谭大国很快看到悬挂着的头颅,赶紧给探长张国强打电话,然后守在悬挂头颅的地方。
张国强到达以后,勘查室主任小林随即赶到。小林不停拍照,协助搜索的辅警蹲在一旁大口呕吐。
侯大利接到电话,从坡顶以最快速度赶到悬挂头颅处。
榕树上,白色塑料绳索悬挂着一颗人头,人头下方有少量血滴。受害人遇害时间大体有六七个小时,变形的五官仍然保留了愤怒和恐惧混合在一起的神情。
侯大利仰头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道:“许海!”
跟随在身后的陈阳喘着粗气,道:“他就是许海,你确定?”
侯大利肯定地道:“确实是许海。田甜办过他,我见过他多次。”
钱刚紧跟在陈阳身后,看了头颅一眼,扭过头,干呕数声,道:“没错,是许海。许海在辖区内有名,多次强奸和猥亵少女,长期在金色大街拍女子裙底。他犯事时还没有满十四岁,不承担刑事责任,一直在外面逍遥。”
陈阳盯紧头颅,道:“我知道许海的烂事。他现在满十四岁没有?”
钱刚道:“我记得五月才满十四岁。许海在我们辖区是名人,臭名昭著。上帝要让谁灭亡,必然会让谁疯狂,他出事是必然的,只不过才满十四岁就弄得这么惨烈,我还真没有想到。”
侯大利道:“钱所长和老杜带人现在就到许海家里,看他们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马上下山,叫上居委会的人,到他家里去。”
钱刚随即离开山坡,和杜峰探组直奔许海的家。
小林围着榕树观察,寻找树下脚印,查看树干上有没有爬过的痕迹。此株大榕树位于一条小道深处,管理大象坡的市公园管理处在榕树下设置了一个小小的休闲区域,有一个摸拟古树的石桌和四个石椅。
侯大利道:“小林,解绳子的时候注意一下,这种绳了有可能会有凶手的皮肤组织。”
“嗯,这种塑料绳上提取皮肤组织有难度,多半看运气。”
小林观察了一会儿,开始小心翼翼取头颅。
陈阳道:“尸块切割得这么整齐,连肠子都折叠整齐,分袋装好,这是多深的大仇。凶手很有可能是许海侵犯过的事主家属。”
侯大利完全进入了破案模式,其他杂念完全被埋在脑海深处,道:“除了头部悬挂在大榕树,找到的尸块都分布在上山步行主通道两旁,也就是凶手沿着主通道步行上山,随手将尸块丢在小道两边的树林草丛里,非常从容。悬挂受害者头颅的举动说明犯罪嫌疑人没有想要隐藏此事,就是要大张旗鼓宣扬此事。挂在这颗榕树下,有可能凶手知道这个地方,或者有其他意义。”
他将江克扬叫到身边,道:“看来此案是通过碎尸发泄内心愤怒。学院街安装有不少监控,凶手要转移尸块到这边,必然有交通工具。老克,你们探组去查学院街附近的监控点,多拷贝一些,时间尽量往前延。”
江克扬带着伍强、袁来安、马小兵前往提取监控视频。
微风吹来,空中还飘浮淡淡的血腥味。
陈阳皱了皱鼻子,道:“可惜大象坡上没有监控,否则就一目了然。我要给市政局说,公园内部也要安监控。”
第269章前往现场
钱刚和杜峰出发约莫二十来分钟,杜峰打回电话,声音激动:“找到了凶杀现场,就在许海卧室。我们到许海家门口时,许海的爷爷奶奶都还在睡觉。用力敲门,他们才醒过来,醒来过后神情恍惚,应该被人下了药。杀人现场就在许海房间,许海床上全是血。犯罪嫌疑人用四床棉絮铺在床上,血液太多,四床棉絮全部被浸透了。床下还有一个桶,桶里还有小半桶血。”
侯大利道:“保护好现场,不能让许海家人进入许海的房间。”
陈明、老谭、侯大利、法医室李主任和勘查室小林主任一起前往许海家里,其余人员继续搜索山坡。
陈阳、侯大利等人从南坡入口下山之时,警戒线外已经聚满人群。一名《江州晚报》的记者出现在人群中,准备采访侯大利等人。
经过在巴岳战训基地培训,探长张国强和侯大利已经有了默契,相互对了眼神后,张国强、严峰等人用身体挡住记者,陈阳、侯大利等人迅速下山,直奔许海家里。
许海小区院内围了一大群人,在院内议论纷纷。
侯大利弯腰准备从警戒线下钻进去时,一名老年人道:“这位同志,许海家里出什么事了?”
侯大利在警戒线内站定,问道:“我刚来,还不知道清况。你们小区流动人口多不多?有没有监控?”
老年人道:“我们是老小区,没有大门,大家随便进出。监控都在街道上,院内没有。”
“为什么不找物管公司?”侯大利跟随着朱林等老侦查员无数次调查走访,经验在不知不觉中积累了起来,知道怎么得到最想要的信息。
老年人给了侯大利一个白眼,道:“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这是老小区,住的都是穷人,一毛一分都要算得清楚,至少一半人舍不得一平方几毛钱的物管费。街道开了几次会,给我们叫来一个物管。物管来了,收不到钱,做了两个月不到,两手一拍,不再管我们的事了。你是政府的吧,我给你反映,我们这种小区就应该由政府出钱来请物管。”
聊几句话,侯大利了解到小区的基本情况,和以前掌握的情况完全一致。在进入楼门洞时,侯大利接到张国强电话。
张国强道:“组座的判断是正确的,凶手确实是沿着南北主道抛尸。我们将搜索目标确定在南北方向的主通道附近之后,已经提取到十八个塑料袋,袋子里的肉块和骨头聚在一起有一百三十多斤,由于血液和水分流失,和许海体重基本符合。”
侯大利道:“赶紧把尸块送殡仪馆,由法医室拼接。许海的爷爷奶奶都吃了安眠药,尸块还要由理化检验室做理化实验。”
第270章初步勘察现场
进了许海家门,浓重血腥味,扑面而来比大象坡的血腥味要浓重得多,让人喘不过气。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年男人坐在沙发上,神情呆滞。
老谭道:“每天有很多人过来打麻将,客厅脚印特别多,没有办法通过足迹锁定犯罪嫌疑人。许海房间被清扫过,没有发现有价值的指纹和足迹。门窗完好,没有破门破窗痕迹。窗边没有攀爬痕迹,最大可能是从大门进入。”
侯大利道:“熟人作案?”
老谭道:“从现场痕迹来看,犯罪嫌疑人应该是熟人。许家是家庭麻将室,昨天最晚的麻将是在十二点收的,也就是十二点以后出的事。”
陈阳望了客厅的老人一眼,道:“他们是怎么回事?”
老谭道:“男的是许海爷爷许崇德,女的是许海奶奶段家秀,大概率是被人下了安眠药,睡得很沉,完全不知道晚上发生的事情。”
犯罪嫌疑人给老人下安眠药,又在家里杀人分尸,清扫房屋后离开,最后抛尸在大象坡,还把头挂在树上。犯罪嫌疑人心理素质太好了,好得变态,这让侯大利倒吸一口凉气。
杜峰从里屋出来,看见侯大利,道:“昨天下午,也就是3月28日下午,许海家里有三桌麻将,晚上四桌,前前后后有二三十个人在许海家打过麻将。我准备着手调查晚上打麻将的人,查出当天晚上所有进出许海家的人。”
侯大利道:“许崇德和段家秀平时有没有服用安眠药的习惯?”
杜峰道:“我问过这事,他们没有服药习惯,喝了安眠药以后睡得特别沉,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老谭道:“我们准备检查许海爷爷奶奶的水杯、纯净水桶、许海房间的水杯和两个饮料瓶,查一查犯罪嫌疑人是如何投放安眠药。”
侯大利道:“检查过家里的刀具没有?”
老谭道:“许海家里刀具表面上没有血迹,准备带回去细查。”
许崇德听到警察们小声议论,似乎回过神来,用手撑着沙发,来到陈阳身旁,道:“你是当官的吧,我外孙到底怎么样?你说是不是没死?小海死了,我怎么给他妈交待啊。一个大活人在家里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被杀了。他是一个好孩子,经常做好人好事,很孝顺父母。你们一定要破案,否则我怎么交代。”
许海在众人眼里是一个恶魔,在其外公眼里却是一个好孩子,两者反差之大让侯大利瞠目结舌。
侯大利没有理睬许崇德,来到许海房间,站在门口观察屋内情况。
室内呈现出一种非常矛盾的状态,床上床下充满血腥,桌上没有灰尘,物品摆放得非常整齐,小杂物虽然多,却井然有序。垃圾全部收到了垃圾桶里,桶里有塑料袋,和装尸块的垃圾袋一模一样。
跟随过来的杜峰指了指床边的椅子,道:“许海的外套内衣一件不少,一台笔记本电脑不在了。内衣上放着许海的苹果手机,被我们暂扣了,拿回去检查最后联系人。”
椅子上摆放着衣服,折叠得相当整齐,最下面是外套,最上面是内衣。
“我的小海啊。我怎么跟你妈交待,我等会就跳楼,要死一起死,死了倒是干净。我的小海啊。”
段家秀一直躺在床上,脑中一片昏眩。昨天睡觉前,她还和小海说了话,睡得特别好,没有想到早上起来,外孙就出了事。她看了一眼外孙的房间,便跌跌撞撞回到自己卧室,再也爬不起来。
她头脑昏昏的,警察问一句,便答一句。当警察离开房间时,她觉得自己是在一场无边无际的噩梦之中。直到电话铃声响起,她才从自我麻痹中惊醒,看到来电显示出儿子的号码,顿时如遭高压电击,从卧室出来,来到孙子房间门口,坐在地上,恸哭不停。
侯大利听到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声,扭过头看了一眼,再次强调道:“封住许海房屋,不能让人进出,暂扣电脑、手机、笔记本、作业本等物品。”
他站在房屋中心,观察房屋结构,这是一个老式的三室一厅住房,构造有些异形,显得不太方正。客厅被改造成麻将室,有四张麻将桌,挺挤。两间卧室,一间由许海爷爷奶奶使用,另一间就是许海的房间。
在观察房屋结构时,他打开设置在胸前的高清摄像机,录下看到的一切。
警犬训练中心带来了一只叫宾格的血迹搜索警犬。血迹搜索犬以人体血迹特定气味为嗅搜目标,不需现场制定嗅源即可用于现场人体血迹气味搜索作业。该技术可以在遗留有血迹的命案等案件现场勘查和调查访问中,迅速确认是否遗留有人体血液,与DNA检验技术紧密结合。
侯大利在政法大学读书之时,视警犬为工具,没有发自内心将警犬作为战友。在刑警老楼与大李和旺财有过密切接触之后,他彻底改变了观念,从此视警犬为战友。
黑色血迹搜索犬能够感受到侯大利的善意,十分罕见地对着初次见面的人摇起尾巴。
带着血迹搜索犬的民警有些意外,道:“看来你是爱狗之人,宾格聪明得很,能够分辨得出好坏。”
侯大利道:“以前在刑警老楼有大李和旺财,我们关系挺不错。”
民警顿时反应过来眼前的年轻人是谁,道:“你是侯大利,久闻大名了。”
侯大利没有接这个话题,道:“一般来说,寻找第一现场成为全案关键。本案有所不同,第一现场和抛尸现场都很明确,看能不能通过有可能存在的微量血迹,找到凶手抛尸后前往的地方。”
民警带着宾格从许海房间出发,开始寻找微量血迹。血迹搜索犬宾格离开了许海房间不久就失去了方向,来到大象坡后,才开始兴奋地大叫,径直前往榕树下,准确找到了悬挂头颅的大榕树,随即又发现了另外一个丢弃的尸袋。遗憾的是血迹搜索犬宾格没有能够找到犯罪嫌疑人离开后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