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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大利刑侦笔记 - 小桥老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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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6-1 17:33: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851章何不食肉糜

葛向东在江州市公安局工作的时候,是个比较油滑的老民警,根本入不了宫建民这些领导的眼。如今,他成为了省刑总专家,屡次帮助江州警方,获得了市局领导发自内心的尊重。


这一刻,葛向东内心充满了成就感,很稳重地道:“这是我应该做的。宫局,下一步还有什么要求?”


宫建民道:“我们希望能够画出老五、老六的模拟人像,交由当年的知情人辨认。我怀疑另一名凶手就是老五或者老六,老五可能性更大。老五喜欢开车,经过这么多年,车技应该不错。面包车、皮卡车,很多案件都有交通工具。”


葛向东道:“明天,我们力争能拿出老五的模拟人像。”


在分析会上,肩负挖两面人和幕后黑手重任的侯大利没有发言,专心听大家讨论。


宫建民很有默契,也没有询问侯大利的想法。


晚上8点钟,会议结束。




侯大利、江克扬和张小舒一起下车库。


江克扬进入省命案积案专案二组以后,很少回家,今天稍有空闲,便请假回家,看一看妻儿。


越野车停在东城区一处稍显陈旧的小区,江克扬道:“我到家了,你们慢走。”


侯大利还是第一次来江克扬所住的小区,环顾四周,道:“你住这里,有点旧啊。”


江克扬道:“这是以前火车站的家属房,我当年还是立了二等功以后才分到这套房子。火车站现在不景气,当年可是很热门的单位。此一时彼一时,风水轮流转。”


侯大利道:“整体环境还是差了点,想办法换一个小区。”


“我在这里住习惯了,小区里的每一家人几乎都认识,有安全感。现在的新楼盘,住户来自四面八方,住了几年都不认识,根本做不到邻里相助。”


江克扬扬了扬手,转身朝小区走去。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停下脚步,来到小区旁边的水果摊,买了一个大西瓜。


将进小区时,看到越野车还没有启动,又挥了挥手。




侯大利这才启动汽车,道:“这里环境还是差了些,附近学校也不行,交通不方便。”


张小舒幽幽地道:“你这是何不食肉糜。买房子要花大钱的,老克工资比你和我高一些,但高得有限,家里还有老人、小孩,手里必须得有些活钱。”


出于家庭原因,侯大利从来没有缺过钱,对金钱不太在意。他的所有精力全部集中在案件上,这也正是他能够在众多经验丰富的侦查员中脱颖而出的核心原因。


听到张小舒之言,他愣了愣,道:“我确实是何不食肉糜,享受着爸妈提供的优越条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还对他们很不屑。现在想起来,如果我不是他们儿子,他们都不会扫我一眼。”


张小舒道:“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这些年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爸爸妈妈坐在一起吃饭。这是永远不能实现的梦想。不管我内心如何渴望,渴望到撕心裂肺,这个梦想都不会实现了。以前没有找到我妈遗骨时,我还能做梦,现在连做梦都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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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6-1 17:34: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852章张小舒的表白

这几句话凝聚着张小舒最真实的疼痛。


因为真实,所以直接戳进了侯大利的心窝。长期憋在心中的酸楚就要喷涌而出,侯大利为了不在张小舒面前失态,熄火后,下车,背对着车。


张小舒跟着下车,与侯大利并肩而站。


侯大利拿出香烟,正在点燃,张小舒拍了拍侯大利的手臂,指了指香烟。两人面对面,烟头的光亮在在黑暗中闪烁。


抽烟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说话,默默地想着各自的心酸事。


抽完了烟,侯大利控制住情绪,道:“走吧,他们还在等着我。”


上了车,张小舒坐在副驾驶位置,打开音响。吉他曲《雨滴》的忧伤旋律如水银般倾泻而出,迅速辅满车内空间。两人依然没有交谈,沉浸在音乐营造的氛围之中。


十几分钟后,越野车停在常来餐厅楼下。


下车前,张小舒关掉音响,问道:“大利,我作为受害人子女,想要询问我妈妈案子的情况,可以吗?”


侯大利解开安全带,摘下白手套,道:“案子还在推进之中,具体细节不方便透露。希望你能够理解。等到整个案子结束,我再给你谈具体原因。”


张小舒道:“有希望吗?”


侯大利没有立刻回答,想了想,道:“有希望。”


张小舒道:“你别骗我。”


侯大利道:“我从来不骗人。”


两人下了车,侯大利关了车门后,习惯性观察周边环境。


常来餐厅略带昏暗的灯光射出,照亮侯大利鬓间白发。张小舒走在其身侧,恰好看到他的白发,一时之间,怜爱之心大起,沉默时积累起来的情绪瞬间爆发,情不自禁,上前抱住侯大利,轻声道:“不管你是否接受,我爱你,大利。”




侯大利用手拍了拍张小舒的肩膀,想要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常来餐厅旁边新开了一家手机店,店外安装有监控镜头。监控镜头如一只蹲在黑夜中的怪兽,冷冷地扫视人间的喜怒哀乐。


张小舒这些天的情绪比较低落,陷入低潮期,比平时更加敏感、忧伤。她抱紧了侯大利,再次说出了内心真实的想法,泪滴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浸湿了侯大利肩膀处的那一片衣衫。


侯大利穿着短袖,感受到了温热的泪水,又拍了拍张小舒的肩膀。


有人从常来餐厅走出来,张小舒松开手,微微仰头,望着侯大利。


侯大利内心情感复杂,有百般滋味,眉头下意识皱了皱,额头竖起了淡淡的川字纹。看见侯大利严肃的神情,张小舒感觉特别委屈,情绪变成小雨滴,在内心深处淅淅沥沥落下。


从餐厅走出来的人正是常总。


常总打了个哈哈,道:“我听到汽车响,就知道是大利过来了,等着你过来开席。”


侯大利吃了一惊,道:“姜局和朱支还没有吃饭?”


常总道:“他们先吃了点凉面,垫了肚子。然后玩扑克,等着你们过来吃大餐。今天有空运过来的海鲜,丁总让我送过来的。丁总说如果大利有时间,明天见一面。”


“我一直在等丁总回来。“侯大利也想和丁晨光聊一聊1994年前后发生的事情,只是丁晨光一直在外,没有坐下来细聊的时机。


常总道:“那我给丁总回话,具体时间等会就知道。”


说话间,侯大利来到二楼包间。


张小舒走在后面,望着侯大利挺直的背,忧伤无边无际,在内心不停弥漫。


包间内,全是105专案组的人,有一部分是现任的,还有一部分是离任的。朱支和老姜局长面对面而坐,王华和葛向东结成另一对,四个人,两两捉对,正在打双扣。扑克砸在桌面,“啪啪”地响。


樊勇站在老姜局长身后,易思华站在朱林身后,为局中人当参谋。屋内欢声笑语,热闹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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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6-1 17:34: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853章透明的心思

105专案组是没有编制的临时组织,又长期存在,比较特殊。


由于105专案组前期的人员都有了好的发展,这为现在在专案组的人打下了良好的工作基础。


总体来说,专案组的同志工作积极性很高,组内也很团结。有些遗憾的是周涛仍然身陷强奸案中,还没有得到解脱。更大的遗憾是田甜调出专案组后不幸牺牲。


老姜局长抬头看见了侯大利,又瞧了几眼张小舒,甩下手中扑克,道:“不打了,肚子饿瘪了。”


侯大利的情绪已经完全回到正轨,笑道:“抱歉,抱歉,开完会,我又送老克回家,耽误了时间。让姜局和师父等我,实在不敢当。”


朱林也把牌扔掉,道:“105专案组难得聚会,今天给葛向东接风,所以一个都不能少。”




葛向东道:“我的家就在江州,经常回来。如果每次回来都给我接风,我都不敢和大家联系了。”


“我们105专案组出人才,老葛和大利调到省刑总,樊勇都当副大队长了。只可惜……” 朱林说到这里,想起英勇牺牲的田甜,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所有人都知道“只可惜”是什么意思,尽量不去瞧侯大利。侯大利神情略为黯淡,随即恢复正常,邀请老姜局长和师父落座。


在常来餐厅里,105专案组的同志们没有谈案子,天南地北闲聊。侯大利还是坚持不喝酒,以茶代酒,和大家碰杯。


葛向东没有办专案,回到家乡,见到老同事,开怀畅饮。


张小舒的心思如今在105专案组是不是秘密的秘密,葛向东有意促成侯大利和张小舒的事情,便分别向侯大利和张小舒碰酒。葛向东原本是想要营造气氛,向张小舒敬酒不过是意思一下,提议让张小舒选择喝红酒。张小舒却主动选择喝白酒,还不停和葛向东碰酒。




张小舒越喝越清醒,多日积郁的忧伤似乎借着酒精离开。


这顿酒原本就是因葛向东而起,葛向东除了张小舒喝酒以外,还和王华、易思华等人碰酒。等到晚宴结束之时,葛向东走路都歪歪扭扭,醉了。张小舒是主动喝酒,喝得不比葛向东少,却一点醉意皆无。


离开常来餐馆,下楼梯时,张小舒恰好踩到有水的台阶,身体后仰,差点滑倒。侯大利眼疾手快,抓住了张小舒的胳膊。


易思华也住在刑警老楼,此刻走得飞快,几乎转眼间就穿过公路,走进刑警新楼。


侯大利怕张小舒摔倒,便扶住其肩膀,道:“你今天喝了好多,不比葛向东少。今天是请葛向东吃饭,你逞什么能。”


张小舒身体软软的,靠在侯大利身上,小声道:“我愿意喝,不要你管。”


侯大利见张小舒走不动路,道:“我去开车,进院子。”


越野车启动,车灯扫射之处,一个人影皆无,一切仿佛突然间就被一阵大风吹走。




车进小区,张小舒靠在副驾驶位置,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侯大利“喂”了几声,张小舒还是一言不发。他抬头看,易思华的房间已经关了灯。


一般情况下,人喝醉酒后,酒气难闻,令人作呕。张小舒身上却散发出淡淡的酒香味,侯大利觉得奇怪,还用力吸了几下,确实是酒香,而非酒臭。


“能动吗?”


“嗯。”


“钥匙在哪里?”张小舒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指了指包。


侯大利在车下转了两圈,终于下定决心,拿起张小舒的包,取出钥匙,放进自己衣袋,来到张小舒面前,叮嘱道:“我背你上去,你别动啊。”


张小舒仍然闭着眼,以极为微小的姿势点了点头。


等到侯大利将张小舒背起以后,原本紧闭双眼的张小舒睁开了眼睛,然后靠在侯大利宽厚的肩上。


年轻男人的气息透过衣衫,张小舒脑海中想起了那一首歌的歌词:“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


她没有见侯大利穿过白色袜子,却时常见大利开车时戴白色手套。想起侯大利开车时戴白色手套时的严肃劲,觉得有些可爱又有些好笑。


她闭上眼睛,享受在侯大利背上的安静时光,心情变得格外平静,暗自祈祷上楼的时间变得越慢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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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6-1 17:35: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854章甜蜜又委屈

自从田甜牺牲以后,侯大利过起禁欲生活。今天背起张小舒,感受到了年轻女人柔软而有热度的身体,在内心深处生出一丝隐约异样的感觉。


上了四楼,来到张小舒房间门前,侯大利单手从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开灯。


张小舒房间的灯光柔和,不算太明亮,比起闺房要素淡,比起普通男警察的房间则要温馨得多。靠窗有一张普通桌子,摆放着《法医实验教程》《犯罪现场分析》等业务书。


张小舒和侯大利生活方式非常相似,过着与普通年轻人不一样的生活,每天围着案子,忙忙碌碌,回家后也不想出去玩,多数业余时间都在读书,钻研业务。书桌旁摆放着小提琴。琴盒干净,一尘不染。窗台上有一小盆茉莉,白色茉莉花朵散发阵阵清香。


侯大利拿了一瓶矿泉水摆放在桌前,准备离开,看见斜躺着在床上的张小舒,又走了回去,蹲下身,为其脱下皮鞋,将垂在床边的双腿放回到床上,再为其盖上放在床边的空调被,调试了空调温度。


再次查看房间环境后,侯大利轻轻拉上房门离开。


刑警老楼里所有房间都安装有防盗锁,拉过来以后,门便自动锁上。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从里面反锁,安全性差一些。


侯大利回到自己房间,翻找一会儿,还真找到了一把大锁。这把大锁是在给五楼安装铁栅栏时留下的,侯大利总觉得某一天或许会用得上,便留了下来。他拿着大锁,到楼下给大门加固。


有了加了锁的大门,安全得到基本保障,侯大利这才心安,上床睡觉。


见惯了太多凶案,心性坚强的侯大利也在不知不觉中受到影响,非常注意安全,特别是夜间安全。张小舒喝多了酒,没有抵抗能力,所以他就在大门外加了锁。只要记得早起,解开这把锁,也不会影响环卫工人进来收垃圾。




在加锁的时候,侯大利脑中浮现夏晓宇父亲房间中的镰刀。


当被问及夏方明房间为什么会出现镰刀时,夏晓宇苦笑:“我爸当过兵,参加过边境战争,一辈子都受影响,习惯在房间里放一把镰刀。这是战争后遗症,我也受到影响,家里也放了一把大镰刀。为了这事,林风还嘲笑过我,说我表面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胆小如鼠。放镰刀在卧室,这和胆小没有关系,这是人的正常防卫。现在看来,我爸这把镰刀还是立了功,至少有了还手之力,重创了对手。”


侯大利想起夏晓宇说的这番话,加锁上楼时,又在脑中重建案发现场的场景。如今已经判明吴二哥的死因,但他为什么会吸入大量天然气而灼伤气管,由于现场四人有三人死亡,只能等到受伤的凶手归案后才能最终查明。凭着现场推断,他应该受到了某种干扰,这才会吸入可燃性气体,否则,办事还算精细的纵火者不会出现这种错误。


当侯大利离开房间时,张小舒睁开了眼睛。


她躺在床上,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先是上楼,又下楼,再上楼,暗道:“这个傻瓜,也不知在弄什么。”


她回想着自己“醉酒”后受到的细心照顾,心里感到阵阵甜蜜。一直以来,侯大利都是以不苟言笑的面目出现,今天他在面对自己“醉酒”的特殊场景时,显示了往日不曾有的温柔和细致——空调调至二十六摄氏度,还将空调风朝上打,免得吹到自己身上。


甜蜜之后,她忽然又想起自己表白时侯大利紧锁的眉头,虽然拍了自己的背,却又没有明确表态,委屈如潮水,又慢慢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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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6-1 17:35: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855章父女对谈

在床上翻过来又翻过去,张小舒左思右想,无法入睡,料想到侯大利已经睡了,干脆起床,洗漱之后,坐在窗前,打开台灯,拿出笔记本,回想和父亲谈话的细节。


这原本是父女俩的对话,张小舒有意采用正式询问的方法,试图从父亲的话以及自己的回忆之中,为侯大利提供有用的线索。


尽管妻子失踪日久,张志立还是保持每年外出的习惯。十数年寻妻生涯,让其身心疲惫。得知妻子遇害以后,张志立搬回江州,不再外出。


当女儿提出谈母亲遇害前的细节时,张志立摘下眼镜,不停擦镜片,道:“能不能不谈?我知道的,你全部都知道。”


张小舒打开笔记本电脑,道:“我那时候还小,很多事情记不清楚了。如今我是以警察加上女儿的身份,重新梳理过去的事。”




张志立反问道:“难道专业、资深的警察还不如你?”


张小舒道:“我是亲历者,更能把握细节。爸,如果这一次不能找到杀害妈妈的凶手,恐怕以后就再也找不到了。我知道爸回忆往事很难受,我也很难受,可是必须要面对。”


女儿越来越像妻子,相貌相似度有六成,脾气相似度有八成,内心坚强甚至有一点执拗。


张志立看着女儿专注的神情,道:“那你问吧。”


张小舒道:“爸,我或许会问得很尖锐。”


张志立苦笑道:“问吧。”


张小舒道:“我妈失踪前,有什么异常情绪绪或者异常行为?”




张志立道:“要说异常情绪,那一段时间我的情绪才异常,机械厂生意不好,勉强维持度日,经常莫名其妙发火,还喝酒,经常喝酒。如果没有红源煤矿的维修和加工业务,我的机械厂已经倒闭了。红源的业务全靠了你妈,没有你妈,我也拿不到业务。我最后悔的是在那一段时间经常朝你妈发火,毫无理由,莫名其妙地发火。”


张小舒道:“爸向我妈发火的原因?”


张志立道:“原因是多方面的,主要原因是自己开厂失败,还得靠你妈来维持。这是我最后悔的事情,后悔到想要杀了我自己。当年支撑我活下去的理由就是把你养大,其次就是找到你妈妈。”


母亲失踪后的那一段伤心岁月已经刻在张小舒每个细胞里,成为其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她一直劝父亲坚强,可是听到父亲谈往事,自己的泪水刷刷往下流。


张志立扯了一张纸巾给女儿,道:“别问了,凡是想得到的,我都跟警察说了。这就是命,我们没法逆天改命。”




张小舒擦掉眼泪,道:“爸,我们接着来。难道你没有发现一点异常?”


张志立还是摇头,道:“我经常在回忆你妈失踪前的细节,就是生活中的婆婆妈妈、工作中的磕磕绊绊。”


张小舒咬紧牙齿,道:“大利经常说的一个词是蛛丝马迹,肯定有什么被忽略了。我知道爸不愿意回忆过去,记忆也会绕道而走,留下许多屏障,以为自己忘记了的,或许还留在记忆深处。挖这些细节很痛苦,但是为了找出真相,必须要回忆。爸,失去了这一次机会,以后再不可能破案了。”


张志立道:“我觉得你这样是做无用功。”


张小舒道:“按照大利的说法,否定一条信息,那也是进步。我不怕做无用功,就怕信息被我们漏掉。”


“大利”对于张志立来说是一个敏感词,听到这个词,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鬓间有白发的年轻人形象,明知故问:“你和侯大利关系比较好吗?”


张小舒努力掩饰自己的表情,道:“我们所有人都叫他大利。”


“我听说你和大利走得近,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这个话我早就想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今天我们父女俩就畅开心扉,谈一谈这事。侯大利是侯国龙的儿子,大富大贵则意味着大险大凶。我真不希望你和侯国龙的儿子走到一起。这是真心话,我是真不想。”张志立特别强调此事,摘下眼镜,用眼镜布反复擦拭。


张小舒道:“爸,现在不是谈这事的时候。”


张志立道:“为什么不能谈此事?这是我的切身体会,切肤之痛。当年要不是我想赚大钱,在工厂里好好工作,我和你妈总有一碗饭吃,我就是好高骛远,总想赚大钱,这才让我们家遭遇不幸。侯国龙是全省首富,首富不是这么容易当的,明枪暗箭,太多太多。所以,侯大利的女朋友出事,未婚妻牺牲。”


张小舒提高了音量,道:“田甜的事和首富没有任何关系。田甜是牺牲在解救被拐卖妇女儿童第一线。爸,他们在为了我妈的事情努力,我们也要充分配合。”


张志立见女儿根本听不进自己的话,暗自叹息,道:“我已经很配合了,知道的全说了,你让我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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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6-1 17:35: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856章隐秘的裂痕

张小舒从专业角度提醒道:“我妈在失踪前经常说的事,说过的比较特别的事,还有你记忆深刻的事,凡是你能够想到的事,都可以说。”


她这是从侯大利那里学到的方法,平时经常琢磨,今天自然而然用了出来。


“我记忆最深的事情是你妈说起过煤矿的乱象。你妈妈失踪前,多次谈起过一件事情,红源的矿井被另一个矿挖穿了,那个矿叫银沟,对,就是银沟。按你妈的话来说,两边都是疯狗,为了抢夺资源,几十人打得头破血流。我劝你妈别到煤矿工作了,她最初也答应,后来还是继续在那边工作。”


每次谈到这里,张志立就特别沮丧,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机械厂亏损,妻子也就不会坚持到红源去上班,说不定,一切事情都改变了。世上没有后悔药,选择之后,一切就交给命运。




张小舒道:“两个煤矿为了争资源,这是矿老板的事。我妈当时是做财务,应该没有牵涉其中。”


“我当时考虑到你妈是会计,不会有危险,才让她继续待在矿上。”张志立说到这里,神情开始犹豫。


张小舒注意到父亲神情中的微小变化,道:“我们父女俩,有什么话都可以说。”


张志立道:“这事你别记录。我以前考虑过你妈失踪和煤矿有关,特意找过秦永国。秦永国也不知道你妈到哪里去了,很着急。他是真着急,我能感受出来。”


张小舒道:“你没有怀疑过秦永国?”


张志立道:“我没有怀疑过他,我能感受到他是真着急。”


张小舒道:“你为什么能感受出来?”


张志立脸色慢慢变得很难看,道:“你别总是问秦永国的事情,秦永国这人他妈的不地道,但是,他和你妈的死没有关系。”




听到父亲如此说,张小舒知道其中还有隐情,道:“我妈和秦永国关系怎么样?”


张志立沉默良久,终于下定决心,道:“秦永国对你妈有好感,一直在追求你妈。在你妈失踪前几天,还曾经找过我,提出给我五十万元,让我和你妈离婚。”


张小舒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在她心目中,妈妈温柔、漂亮还特别洋气,是典型的城市女性。


秦永国是矿老板,尽管有钱,但终归土里土气。


她知道妈妈就在煤矿工作,仍然不能将妈妈和秦永国联系在一起,更别提秦永国还曾经追求过妈妈。


她花了些时间来消化此事,问道:“你同意没有?”


张志立愤然道:“废话,我能同意吗?”


张小舒迟疑了一会儿,问了一个尖锐的问题:“我妈对秦永国是什么态度?”


“还能有什么态度?你妈就是觉得秦永国追求自己这件事情比较可笑。你妈和我说好了,拿到工资后,就辞职。”


张志立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我真不该辞职去做企业,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为了拿到工资,还让你妈继续在矿上工作。”




“你确定秦永国不会害我妈吗?凶杀案中有很大比例是情杀。秦永国追求不到我妈,会不会因爱生恨?”


张小舒作为受害者的女儿,没有能够协助省命案积案二组工作,对案件进展并不知情,只是依据从父亲这里得到的信息进行分析。


“秦永国是一个很谨慎的人,胆子也不大,这是你妈的观点。从我与秦永国见面的情况来看,我比较确定秦永国不会害你妈。”张志立说到这里,神情黯淡下来,双手狠抓脑袋。


父亲这一辈子都陷在了妻子失踪之事上,没有能够好好过生活。张小舒成年以后,还曾经劝过父亲再找一个,被父亲拒绝。很多女孩在潜意识中都有恋父情结,张小舒也不例外,与父亲相似的男人对其吸引力最大。


这一点或许她本人并没有意识到,潜意识决定了其行为,决定她被侯大利深深吸引。


她给父亲的杯中续了点开水,道:“爸,能不能说得具体一些?”




张志立反复用双手猛抓脑袋,停下来后,道:“其实,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在隐瞒,因为这件事情关乎男人的荣誉。你妈肯定不会和我离婚,也不会做出背叛家庭的事情,但是,你妈和秦永国关系不错,更直接一点,你妈对秦永国也有好感。秦永国和我年龄差不多,他是农民,我是工人,以前我的条件比他好得多。后来,秦永国是成功者,有煤矿,还有铅锌矿,成功者有自信心,办事能力强,比我这个失败者有魅力得多。”


这又是一件让张小舒意想不到的事,在其心目中,父亲和母亲感情深厚,家庭生活和谐,从来没有激烈争吵,更别提打架之类的事情。她万万没有想到,父亲和母亲之间也会出现隐隐的裂痕。


这是积郁在张志立心中很多年的事,今天终于在女儿面前和盘托出,他亦就不再隐瞒,道:“我去找秦永国的时候,秦永国也为找不到你妈在发火。当我找来时,他更是急得暴跳如雷,亲自给孙虎打电话报警,还让所有认识你妈的员工出去找人。我在那里等了一夜。第二天的时候,秦永国就认为你妈是被银沟煤矿害了。带着矿上的人,和银沟煤矿的人打起来了。当时的阵仗,很吓人。如果不是公安及时赶了过来,绝对要出大事。”




张小舒道:“我妈是一个普通会计,和银沟煤矿无冤无仇,银沟煤矿为什么要对我妈下手?”


张志立道:“你妈当时就在红源做财务,或许陷进了红源与银沟的争斗。后来,我反复追问秦永国。秦永国情绪恢复正常以后,再也不肯跟我多说以前的事。后来就根本不见我,一律说不清楚、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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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6-1 17:36: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857章公事公办

张小舒一边翻看笔记本,一边回想和父亲的对话,合上笔记本前,在银沟煤矿上面打了一个大圈。


秦永国和母亲的关系比自己最初预判的要复杂得多,这是让父亲伤心的隐秘,隐瞒不说也很正常,张小舒完全能够理解。


对于张小舒来说,母亲已经逝去,她当时是什么想法并不重要,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抓住凶手。秦永国没有杀人动机,还在追求母亲。从他在母亲失踪时的态度可以看出,其竞争对手银沟煤矿的人有杀害母亲的重大嫌疑。这是张小舒反反复复分析后得出的结果。她准备明天与侯大利认真地谈一谈这事。


一夜多梦,梦中出现了穿着汗衫的乡镇企业家秦永国,还有年轻的妈妈、四处奔走的父亲,更多的是侯大利,那个可爱又可恨的家伙。


窗边有了亮光,等到下楼的轻微脚步声音响起,张小舒起床,稍加梳理,来到楼下健身房。侯大利果然在健身房,正在沙袋前练习膝顶。


“谢谢你。”张小舒昨天曾经向侯大利明确示爱,今天见面,颇为不好意思,不愿直视侯大利。


侯大利停了下来,道:“没事了吧,少喝点。”


真论酒量,三个侯大利捆起来都不如张小舒。


张小舒还从来没有在众人面前显示过真正的酒量,现在也不能说破,道:“前几天,我和爸爸进行过一次长谈,详细分析我妈失踪前是否有异常举动,或者说她有可能遇到什么事。我感觉有些线索,作为受害人子女,我有必要和专案组谈一谈。”


侯大利原本以为张小舒还要继续说昨天的话题,正在紧张地思索如何应对,听到她谈案子,心情顿时轻松,道:“那就是正式的谈话。”张小舒道:“正式的。我爸妈的隐私都是十几年前的,没有必要隐藏。”




“既然是正式的,那就等到上班。你到五楼,我们一起谈这事。”


侯大利说到这里,脑中突然浮现夏晓宇父母遇害时的场景,叮嘱道,“你平时不要乱走,上班和下班最好和同事一起。每天坚持锻炼,我们曾经练过的招术,还要反复练习。”


“为什么要强调这一点?”张小舒用手掌轻轻扣击沙袋。她的手掌微微弯曲,呈一个条形碗的形状。这是她用来双峰贯耳的手形,练习久了,手形固定下来。


侯大利道:“我们从事的工作有危险,艺多不压身。”


张小舒道:“不对劲,你还让我不要乱走。你平时不说废话,肯定有所指。”


侯大利自然不能说出“挖两面人和幕后黑手”之事,只道:“凶案现场看得多了,人都会胆小的。夏家人在乡村,谁都没有料到会有飞来横祸。所以,每个人都要有所防范。”


张小舒冰雪聪明,从侯大利身份猜得到肯定有不能说的事,不再多问,指了指沙袋,道:“你的阴险招术,我已经练得炉火纯青,形成肌肉记忆,只要有人想从背后控制我,绝对会让对方断子绝孙。”




在沙袋下部,有一片明显不同于其他位置的拍打痕迹,这是张小舒长期拍打所形成的。主要目的是防范被人从背后控制。张小舒每次练习这个招术时,总会把沙袋想象成杀害父母的凶手,愤而出手,绝不留情。招术非常简单,主要是攻击对手下身脆弱之地,长期练习的目的就是能在关键时刻,不动脑,直接动手。


两人正在交谈时,樊勇也进了健身房。穿上防护服后,侯大利的阴险招术使不出来,面对樊勇的凌历攻势,只能被动挨打。


上午9点,张小舒走上五楼,在小会议室谈了父亲提供的新信息。


对张小舒来说,父亲的隐秘是全新的信息;对省命案积案专案二组来说,这些信息来得就有些迟。当然,这些线索也是有价值的,说明秦永国没有彻底讲透当年的事,始终有所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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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6-1 17:36: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858章突然到访

张小舒介绍完情况之后,离开省命案积案二组的办公区。


省命案积案二组继续开会,侯大利正在分析秦永国为什么要隐瞒部分事实时,侯大利办公室的座机响了起来。


这个座机是专线,平时很少响起,响起之时,必然有事,要么是省刑总老朴打过来,要么是宫建民打过来。


提起电话,老朴的声音传来:“湖州市委书记接到举报电话,举报吴佳勇的煤矿暗中用十来名流浪汉挖煤,还将死在井下的流浪汉埋在井下。这事很严重,湖州警方暗中调集警力,准备彻查此事。”


侯大利吓了一跳,道:“举报者是谁?”


老朴道:“举报者是匿名举报,但是讲得很具体,应该是真实的。市委书记秘书平时有录音的习惯,我们回头可以听一听录音。”


侯大利又问:“这个举报者知道市委书记电话?”


老朴道:“打的是市委书记公开使用的工作电话,此电话放在秘书身边,说明此人有一定身份,知道市委书记工作电话,但是还不知道市委书记的另一部生活电话。如果举报是实,这倒是一个突破口。吴佳勇在湖州开煤矿多年,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湖州警方在进入煤矿前,执行最严格的保密措施。所有参战警察要上交通信工具,出发前都不知道工作任务。我们分头出发,前往湖州。”


结束通话,省命案积案二组分乘三辆车,直奔湖州。


一个多小时后,侯大利等人到了湖州,与早就等候在此的姜青贤副支队长汇合。


这是警方第二次突袭吴佳勇所在的永成煤矿和永发煤矿。


第一次全部是警察,这第二次除了警察,还有市、县两级的煤管局、安监局和民政局,以及长贵县、镇两级政府的相关人员。


举报电话非常详细具体,地点是永发煤矿的第三支道,在第三支道底部有一条废弃的矿道,在矿道尽头就是埋人之处。流浪汉也主要集中在第三支道工作。




根据这条线索,湖州警方兵分两路,一路来到永发煤矿后,暂时封掉了矿井,控制住永发煤矿的管理层,并把所有矿工分班组集中,然后立刻开展调查工作;另一路则来到吴佳勇所在的永成煤矿,控制住吴佳勇以及其管理层,暂时封掉了矿井。


吴佳勇完全没有料到大批警察会突然来到,他被控制在小会议室,阴沉着脸,道:“我到底犯了什么事?手机都给我搜走了,你们要有手续,否则违法。”


当面前的年轻警察出示相关手续证明以后,吴佳勇沉默下来。


他来到窗前,原本准备点燃香烟,谁知两名年轻力壮的年轻警察紧紧跟在身边。


吴佳勇苦笑一声,道:“我就是抽支烟,不会跳楼。”


年轻警察面无表情,道:“你到里面抽。”


吴佳勇道:“我怕熏着你们。”


年轻警察公事公办,道:“我们不怕熏,请配合工作。”


香烟的烟雾袅袅上升,散发出烟草独特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坐在办公桌后面,吴佳勇不知道这一次警察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咬着烟,表面风轻云淡,内心颇为焦急。


以前,每次政府部门或者警察有行动时,他总会提前得到消息,有所准备。这一次警察来得太突然,根本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


“可惜二哥不在了。”吴佳勇此时又想起了用了激素后胖得离奇的二哥。


二哥在湖州警方中有两个联系很深的朋友,平时这层关系都是二哥在维护,如今二哥死了,这两条线基本上就废掉了。


“看来三哥也被控制了,否则会打电话过来。警察来者不善,到底是为了什么?”吴佳勇想不出在哪里露出了破绽。


老五如今在老七那边,躲得远远的,警察肯定找不到。面包车和皮卡车都成为残渣,永远消失在人间。


就算二哥的身份暴露,也有一条护城河,警察查不下去。


吴佳勇苦苦思索,突然间心中一颤:前段时间的大雨之夜中,永发煤矿被水倒灌,有一个流浪汉趁乱跑掉了。


“万幸听了三哥的话,把所有在井底的流浪汉都放掉,如果栽在这件事上,那就太不划算了。”想到李沪生已经将二哥弄来的流浪汉全部送走,吴佳勇又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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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6-1 17:37: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859章发现尸体

吴佳勇朝窗外望去,目光越过一座小山,扑向永发煤矿。


永发煤矿中,聚集了公安局、煤管局等部门的人。


临时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在公安局分管副局长指挥下,按照举报电话提供的地址,先坐矿车下到井里,然后来到第三支道底部的废矿道。


两个侦查员挖了二十来分钟,发现了尸体。尸体呈现白骨化,没有衣服和其他饰物。


分管副局长当即下令停止挖崛,由湖州刑警支队法医接管现场。


暴露出来的尸体呈白骨化,骨骼之间失去了软组织连接,呈散落状。据举报者说法,前后有好几具遇害流浪汉的尸体埋在此处,两名法医显然不足以完成如此巨大的工作量。湖州警方随即调集各区县法医增援。




刑警支队两名法医小心翼翼挖开泥土,如考古工作人员一样,细心地搜集所有掉落在泥土里的骨骼。舌骨、牙齿、骨碎片等小骨骼,在法医学检验分析中往往能起到关键作用,是两名法医关注的重点。


第一具尸体还没有清理完毕,就发现了第二具白骨化尸体。


中午时分,当江州刑警支队法医李建伟和张小舒到来时,湖州法医已经清理出四具白骨化尸体。


据初步判断,四具白骨化尸体均为成年男性。四人不同部位均有骨折现象,有两人是颅骨骨折,一人是手臂骨折,一人是小腿骨折。


临时指挥部里,湖州市公安局唐局长脸色铁青,用拳头狠砸桌子,道:“举报者提供的信息非常准确。据举报者说,永发煤矿暗中用了二三十个流浪汉挖煤。这些流浪汉大多智力低下,平时被非常拘禁,和其他工人隔离开,只有饭菜,没有工资。出了安全事故以后,流浪汉就直接被埋在井下。这是非常恶劣的行为,此案已经惊动市委、市政府,肯定要惊动省委、省政府,甚至更高层。永发煤矿的管理方丧尽天良,必将受到严惩。”




老朴罕见地没有摇折扇,神情凝重地道:“四名死者没有穿衣服,是被人脱掉衣服埋在此处,埋尸者胆大妄为,又非常狡猾,有相当的反侦查意识。现在从骨骼中提取DNA的技术已经成熟,找到流浪汉的DNA不难。难点在‘流浪’上,如果死者真是流浪汉,身份就很难辨认。永发煤矿有三十年的经营时间,我们需要判断死者大约是什么时间死的,这对下一步案侦工作很关键。”


尸体变成骨头需要时间。如果是曝晒在野外,有蝇蛆和一些细菌腐化皮肤和肌肉组织,大约十四天就能变成白骨。如果是埋到土里的,根据地区有所差异,南方的应该在一年左右,北方的则在四到五年。只要环境存在利于腐败类菌的成长条件,都能加快身体的腐烂速度;要是相反的话,那么尸体腐坏的过程就要慢多了,甚至停止腐坏。山南是南方地区,潮湿,腐败类菌生长迅速,埋在土里,不到一年就能白骨化。查到白骨化的时间,也就能确定当时的管理者是谁,有利于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唐局长曾经做过刑警,对刑事科学技术不算陌生,道:“对于完全白骨化的尸体,能推断出死亡几年就已经很不错了,准确定位很难。”




老朴道:“总队法医室主任杨浩马上到湖州,技术上的事情交给他。我问过他,他说采用金属阳离子检测法,利用放射性同位素来推断白骨化尸体的死亡时间,准确度比较高。”


“杨主任能来,那我就放心了。”


唐局长又道:“如果举报者所说不差,先后有二三十名流浪汉在矿上,知情者很多,绝对瞒不住。技术上交给杨主任,我们的工作就是调查永发煤矿收留流浪汉非法用工的事情。从这里入手,应该能有突破。”


吴佳勇等人是省命案积案二组的重点关注对象,和多起犯罪案件有关联,而不仅仅是流浪汉的事情。


老朴没有当众点明此处,而是用余光瞅了瞅侯大利,道:“大利,你怎么看?”


侯大利没有给出正面回答,道:“一般人很难找到市委书记的工作电话,举报者应该是矿里的知情者,而且有一定身份。市委书记秘书的电话录音很宝贵,我想听一听。”




唐局长道:“支队的技术人员仔细听过电话录音,说话者是较为明显的江州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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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6-1 17:37: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860章江州口音

经历过数次“声音模拟”事件,侯大利如今对电话声音格外敏感,追问道:“举报者是江州口音?”


“江州人和湖州人口音接近,但是细微之处也有明显不同,肯定是江州人。来电显示是湖州的电话号码。根据这个电话号码,侦查员找到了电话机主。电话机主是湖州市明杨县十里渡镇上的一个小商店业主,据他回忆,今天早上有个中年人来买东西,然后提出借用手机。这人买了不少东西,所以小商店业主便同意他借用手机打个电话。小商店里没有监控,场镇只有场口和加油站有监控,暂时没有发现打电话的人。”


唐局长是从基层一级一级走上来的,最懂侦查员关注什么,不等眼前年轻的侦查员多问,直接把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


侯大利道:“耳听为实,我要听电话录音,还要调看小商店业主的询问笔录。”




“我让支队把这两样东西送过来。”


省命案积案专案二组成功侦办了“湖州三案”,尽管当时唐局长还未调来,可是来到湖州公安局后时常听到侯大利的名字,因此不敢小觑这位格外年轻的侦查员。


很快,副支队长姜青贤将举报者的电话录音复制件以及询问笔录的传真件送到临时指挥部。


电话录音很简单,不到一分钟。


秘书道:“您好,我是办公厅小张。”


举报者道:“我要向孟书记反映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


秘书道:“请问,你是谁?”


举报者道:别问我是谁,我是人民群众。永发煤矿死了四个人,被埋在永发煤矿的第三支道底部的一条废掉的矿道。永发煤矿关了二十几个流浪汉,流浪汉死了以后,就埋在矿道里。


秘书提高声音,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举报者重复一遍以后,道:“你们赶紧处理,处理不好,我就给国务院相关部门打电话了。”


对话简短,侯大利听了两遍以后,道:“举报者肯定做过管理者,了解政府工作机制,最有可能的就是永发煤矿的管理者。”


唐局长点了点头,道:“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在永发矿上有江州口音的不多,应该很快就能筛查出来。”


侯大利又听了一遍录音,眉头紧皱,越来越紧,川字纹如刀刻一般。


老朴道:“大利,你发现了什么?”


侯大利道:“这个举报者说话有点带梅山口音,也就是黄大磊老家的口音。梅山口音与江州城区口音很接近,区别在于梅山口音个别词最后带了入声字,有时也分不清楚‘h’和‘f’。”




梅山是黄大磊和黄大森的老家,老朴敏感地意识到这个发现的重要性,道:“把老克叫过来,让他也听一听。听之前,不要跟他讲你的发现,让他独立判断。”


省命案积案专案二组的同志没有前往一线,集中在指挥中心隔壁待命。


老克来到临时指挥中心,听了一遍录音。


侯大利道:“再听一遍,然后谈感受。”


众多领导都将目光聚集在自己脸上,老克知道录音很关键,可是又不知道侯大利让自己听什么,凝神细听后,小心翼翼地道:“举报者带有较为明显的江州口音,他是江州人,要么在江州长时间生活过。”


侯大利面无表情,道:“这点大家和我们的判断一致。”


江克扬道:“大利,具体让我听什么?”


侯大利道:“我们不做预设,你听出什么就说什么。”


江克扬分析了举报者的职业,与侯大利的判断如出一辙,又道:“我不知道大利要让我听什么,就是跟着感觉走。从声音来看,举报者有四十来岁,有点江州南部的口音,就是梅山、南港那一带的口音。”


当江克扬也说出“梅山”两个字以后,老朴哗地将折扇关闭,道:“把黄大森的相片传过去,让小商店老板辨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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